、掌横空扫来,如同两把蒲扇般。他久战之下,已无力气回档,想不到年老武师却是老骥伏枥,丝毫不输给青壮年,为防给这双掌打实了,急切间蓦地仰天摔倒在地,总算避开那双肉掌。
阁主躺在地上,却不去左右闪避,只闭着双目,强制摄定心神,只将一股真气从丹田中挪移开去。沉渊阁与世无争,最重修生养性、练气御力之道,阁主闭目片刻便入空冥之境,脑中存想着那道真气从丹田涌出,循着身周的气孔蒸腾而出,渐渐的聚成一团雾,萦绕在头顶上空,盘算良久,只迟迟不散开。
这些雾气聚在头顶,果真便如点了一丛檀香,霎时众人如沐春风,浑身舒泰,不住口的大叫爽快。
梁武师见他兀自躺着动弹不得,还以为自己的无形掌力已练得到家,竟能在六尺外伤人,弯下腰,伸出手便探他鼻息。一探之下,连忙缩手回来,遮莫这人如此经不得打,竟已死了。
见他相貌清俊,虽称不上美男子,却也是难得的好男儿,一声凛然傲骨由内而外尚且不论,但适才那一套奇诡的招式已足以令人称羡,若非骨骼精奇,又如何能施展得出。想到此,梁武师浓眉耸动,脸现遗憾之色,抬手看着自己的双掌,心内恨道:“又一个灿烂的生命被我无意中终结了。”继而想到父子离异,人生实在毫无意义可言,这风烛残年之身活他还有甚喜乐。若能代替这年轻人死,让他灿烂光华的人生继续下去,该又是怎生快乐法。
旁人见梁武师俯首探看双掌,犹在嗟呀哀叹,纷纷会错了意。一人劝道:“老梁,你又不是小孩子,怎地没半会子又来这一套。”另一人又道:“你真如此记挂,当初又何必那般狠心,只顾全自己的颜面,不管儿子的感受。”“若真是念得紧,倒不如出去找寻罢,这教习之职就暂由我替你罢。”
各类言语传入耳中,梁武师充耳不闻,只看着掌心,犹似痴了。
四人再也看不过去,一齐过来拉扯,梁武师依然凝立不动。岂知四人四只手腕才刚刚伸过去,还未碰着武师的衣角,竟极为整齐的从手臂上脱落,洒着点点落红,跌在屋角落,排成一条直线。
四人尚未来得及呼疼,见原本判若死人的那年轻人已站了起来,直直的站在七尺开外,空着双手,却双臂探前,摆出手握长兵的姿势。
见他目中放着精光,可以判定这并非诈尸,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四人虽精通武艺,却对鬼神自来含着些许敬畏,得此结论,稍稍放下心来,这一担忧间的转念,浑似忘了手臂上的剧烈疼痛,都以极怪的眼神瞧着这陌生的男子。
阁主施展缓兵之计,终于凝聚心神,结成那“紫檀麝钺”,功行圆满,正待出钺斩杀惨败自己的梁武师,临到头时见老头悲戚之情出自肺腑,不禁迟疑了一番。他生性本就仁慈,若不是被夺妻之恨引得失了理智,也许终其一生也不会动杀念。
见另外四人自己送上来,适才又是那番恶言恶语,好不令人憎恶,便自然而然地将无形麝钺微微一带,利钩尖锥一瞬间划过四人手腕,竟一起斩落下来。这也并非阁主不想取人性命,却是一迟疑间真气不纯,麝钺骤然缩短几分,才没够着四个人的头颅。
阁主自然明白其中情由,沉声怒道:“算你们走运,没要了你们的狗命。”这一声提醒顿教四人清醒过来,眼角余光陡然见到右手臂上滴淌着鲜血,而手腕手掌却寻不见了。这是何等惊人的发现,四人发疯般的喊叫,登时生出敌忾之情,围拢过去,将阁主团团围住,都准备将他撕成碎片。
阁主一声冷笑,“来得好,再让你们这群不长眼的家伙试试我的紫檀麝钺”,微一闭目,脑中意念立转,散逸的真气又聚拢过来,迅速从头顶蒸腾而出。四人赤着双目,一齐飞身扑来,阁主已将无形钺增加到六尺,倏地圈转,在身周一绕,几个钩削,只闻得裂帛之声大作,再见四人时,已全副赤身裸体,只几人肩膀胯间尚缠着几缕布条。
这一记“钺搠四方”本意不在伤敌,只看不惯几人的狂样儿,倒是有意戏辱一番,好教他们悔过,那也不必再伤人性命了。
不料四人杀红了眼,脑中哪还有荣辱羞耻的道德,只把那最原始的怒火发泄到极致。四人就如同野人一般,挥展着独臂冲上前去。
阁主见这丑态又无端生出杀意,将无形钺再次凝聚,以弯钩作刃,钩向对方的小腹,这要是钩住了,岂不连肚肠也得拖拉出来。
梁武师见打斗忽起,已知这年轻人诈死,心内反而高兴,旁观一阵,终见凌厉的杀着,念着同伴安危,便有意再试一回身手。
无形钺堪堪划至几人肚皮,却被一双大掌击来的大力横空一带,这掌力好生雄浑朴实,透体而来,竟使他禁不住退开几尺。略一回思,便觉这掌力竟然十分熟悉,明白对己有一念之仁而自己同样饶过他一回的梁武师又来对阵了。
阁主不想重蹈覆辙,不敢生丝毫怒意,只微微闭目,凝神聚气,无形钺瞬时间又暴长起来,恰值梁武师掠近前来,忙地几个旋动,尖锥冲武师腰间戳落。这梁武师也非泛泛,虽不见对方兵刃实体,却似能感受到无形钺上的锋芒,腰身一拧,避在一旁,接着纵身裹臂,就想制住对方发力的手腕。他历练极丰,待见阁主双手摆出的姿态,已知他使的必是某类透明兵器,瞧不见性质,仅仗着周身气孔的灵敏感应,方能在最危急间施展躲避。
而他做梦也不能猜到,竟有一门罕见的功夫竟是凭着真气凝聚,方能化作兵器使动。倘若告知他这一缘由,必会吓得他跳起身撞破房顶。
阁主仗着钺这种杀伤力极强的兵刃,将利钩回旋,转划武师的背心。梁武师正待落掌,却直感背上一凉,骇异下尚不明因由,脸色突变,人已侧面滚出,在地上懒驴打滚,站起来喝止道:“小兄弟且住手,你这到底用的何种透明兵刃,竟能从后背反击敌手。”
阁主见他神色友善,也不疑有诈,遂收敛真气,颇为自傲的道:“说了你也不见明白,这是我岛上的绝学,叫做紫檀麝钺,乃人体以气化无形之钺,钺上生有倒钩,故能攻你后背,迫使你不得不防。”
梁武师骇然道:“世上竟能有这等武学,想来适才你若出手偷袭,却教我怎生躲得开,多谢你不杀之恩。不知小兄弟姓甚名谁,你口中说的岛又是在哪一处海上。”
阁主自然不肯透露隐居之处,见对方也不询问绝技之秘,便止住话头,转而说道:“刚才听梁师傅说到寻子之事,不知令郎是何等形貌,可否说来听听。恰好在下有意在中土游历一遭,或能碰着他传达你的思念之情,也算做了一件善事。”
梁武师见这年轻人没被自己误伤,早已心中喜乐,又见他有意帮自己,更是喜上眉梢,全忘了此人适才疯癫的举动究为底事生出,故也不闻不问。另外四人却趁此机会溜出门外,要纠集别间屋内的同伴前来了结这年轻人。梁武师极为不满,顿足间身子飘出门外,挡住四人去路,沉声道:“已放过你们一命,还待怎地,现在就算我出手也未必能敌,你叫黄错那伙人来,只会令此间更添几具残尸。”
那四人却不知好歹,同声责问:“想不到这么快你就吃里扒外了,是不是念子心切,见到年轻小子便当做儿子了,还真是可笑得紧。若不是你一念之仁,我兄弟几个怎会惹来断臂之祸。今天你若不取你小子性命,便告诉门主说你勾结外人图谋不轨,看你这教习之职还能当多久。”
说完仍是要赶去召集同伙,梁武师双目怒意大盛,也不管教习不教习了,随手几掌挥出,尽皆着落在四人命门上,四人齐地一声叫唤,软倒在地。
梁武师呸的一声,狠声道:“不识英雄面,还敢妄称英雄。死了最好,什么狗屁教习,我也不做了,但去找寻我的宝贝儿子,晚年得能有孙子抱一抱,此生便知足了。”说着转过身来,问阁主:“既然你有意在外游历,何不你我结伴同行,也好市场印证武功,彼此增长,你道好否。”
阁主想不到这老人果真不要繁华富贵,当真是老马识途,在所多喜,只想着若真找着这武师的儿子与自己苦苦思念的人成双成对,届时又会是怎生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