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他双目,霎时生出怜悯之情,只觉眼前这人虽然外相凶狠,实则内心孤独,实在需要人去疼爱。
那人全不在意,喃喃自语道:“难道好兄弟也终有反目成仇的一日,你说这究竟是为啥。”
这神情语气,直把怀中之人当成世上最亲密的人,好似对着她可以无话不谈。
她微微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来此寻欢作乐的不是朝中权臣,便是富甲一方,这些满身铜臭的男子将兄弟之情、朋友之义看得何其轻贱,她又几时见人谈论过兄弟义气。
那人见她不作回答,忽然悲从中来,一声长叹,放脱她,径直站起身,就要走出门外。
鸾凤儿呆呆看着,不言不语,也不知该不该留住此人。
那人伸手开门,手刚触及门把手,忽听得背后风声袭来,这破空之声异常锐利,明显下手之人功力有限,力道把握不见自如。
他重重一哼,左臂反手扫出,跟着转身向前一推,听得喀喇一声脆响,一人飞落出去,撞上那面破墙。
跟着惨叫一声,那人身子撞烂本来破损的墙面,竟已摔落在隔壁房间,不知生死。
他厉声骂道,“无耻的家伙,就这点身手也敢来偷袭。”
那摔落的不是旁人,正是适才躲在床底下的凶暴男子,他察言观色,发现对方好似丧魂落魄,背对之际空门大露,本料来定会偷袭得手。
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些人即使睡着了也会全身布满劲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令他惊醒。
适才撞破墙壁,虽知必是勇猛过人,鸾凤儿却未亲见,此刻亲眼见他出手,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招破敌,惊得无以复加。
那人更不打话,就待步出房门,鸾凤儿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突然奔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那人,将脸贴上后背,柔声道:“求你别走,好不好。”
那人凝立不动,开口道:“反正我的心意无人懂得,那又何必再留在此处,徒自惹人厌。”反手过来,就要掰开那双纤纤玉手。
鸾凤儿见去意坚决,撂开手,竟又转向前,依旧拦住去路。
那人茫然道:“你这是干甚么,快快让开。”一边又要拿手去推。
鸾凤儿嘤咛一声,倏地纵身入怀,抚着他的肩膀,轻声道:“看你的神情,出了此间,也不见有甚去处。”那人双目发亮,好似夜鹰一般,垂首问道:“你怎知道。”鸾凤儿抬起头来,将两只手移到他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笑道:“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岂不正像是那什么来着。”说着掩嘴轻笑,就怕笑出声来,惹得这人不快。
那人神色如常,倒也不见丝毫气恼,随即展颜一笑,用手紧握住鸾凤儿的一双玉手。
鸾凤儿见他如此,自也高兴,调侃道:“我那样说,难道你不生气。”
那人淡淡一笑,道:“有甚么好气的,我如今的情形,说个不好听,比那丧家之犬还不如。”
鸾凤儿听出言中略带自嘲戏弄之意,忙劝道:“江湖人物四海皆可为家,大爷又何必气恼。既是如此,何不留下来,现下时辰也不早了,就让奴家伺候大爷一宿吧。”言辞恳切,竟无丝毫做作之态。
那人脸色微喜,笑道:“我这么样一个人,值得你这般做法么。”鸾凤儿腻声道:“哎呀,你别多管,值不值得我心内自有分寸。”
北国初春,寒冬不减往日,窗外凤箫声动,好不凄惨,窗内却是红烛高烧,满室温馨怡人,令人忘却寒冷。
一个本待流浪四海,前景一片渺茫的浪子,在这寒冻时节却有幸置身于软玉温香之下,坐拥红颜锦裘,不得不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有了此番机际遇,哪怕有天大的仇怨,有海深的苦难,那也是明日之后的事了。今宵良辰美景,何须引悲苦吟。
鸾凤儿带着那名男子换到另一间素洁的客房,自行提壶斟酒,殷勤款款,直便似新婚妻子对待夫君一般殷切,还时不时的柔情密语,服侍得周到自如,让那男子乐得无可不可,入坠云雾里。
男子说话不多,喝酒倒极是爽快,酒到杯干,丝毫不见停顿,展眼一壶酒便被她喝得涓滴不剩。
鸾凤儿倒提着酒壶,赞道:“真是好酒量,且让我再送几壶来。”轻移微步,袅袅娜娜的走到门口,一抬手便取来两壶酒。
那男子喝得兴起,叫道:“这般快法,难不成有人备好了酒,就守在门口。你可真是想得周到。”
鸾凤儿甜甜一笑,道:“我早就看出你酒量非比寻常,自是早有所准备,否则岂不扰了你的兴致,我又如何担当得起。”
男子乐呵呵的,道:“美人儿真是聪颖,让我好生喜乐。今晚来个一醉方休。”揭开酒壶的瓶塞,便要自斟自饮。
鸾凤儿眼明手快,已然抢先一步拿到,笑道:“怎劳你亲自动手,还是我来吧。”一面就给他的杯中斟满了酒。
那人一口饮尽,鸾凤又要给他倒满,他突然叫道:“那不成,我独个儿饮酒,可真没意思,要不你陪我喝两杯。”
鸾凤儿见惯了风月场中男人的姿态,这当口如何敢拒却,当下又给自己杯中斟得满满的,两人酒杯相触,各自一口喝干。
那人见此,乐得哈哈大笑,更不住的劝酒。如此你来我往,半个时辰不到,两壶酒竟又见罄。
鸾凤儿早已喝得醉眼朦胧,两腮泛起酡红,宛如两朵娇艳的桃花赫然相印。她身为鸾凤楼的头牌,姿色如何,自不用多说,此刻酒醉方酣,媚眼如丝,娇喘细细,直是那最易惹祸的苗头。
那男子平素虽然老成持重,甚少亲近女色,此刻满堂旖旎风光,又是趁着就兴,他又不是木头打造,岂有不动心的。
鸾凤儿见他目光直直看来,凝视自己片刻,目光不见丝毫移动,忍不住有些发窘。果见对面那人站起身,一步窜将过来,双手抄出,已把她揽入臂弯里,跟着横抱胸前,大步往床帏帘帐间走去。
不知怎地,她也非首经此等情事,照理说此刻情景当属家常便饭,于她再寻常不过。但此刻她却挣扎着站到地面,低声道:“再等一等,人家还没准备好。”
此时的她却已像是洞房花烛夜等待情郎掀开盖头的新娘子,满心喜悦,却又满面娇羞。
这时间虽然短暂,于她却如过了好几年,心中的矛盾牵扯,若非亲身经历,那是永远无法体会的。
目光凝视着蜡烛,不敢稍动,就怕蜡烛突然熄灭,那意味着等待即将结束,这种痛苦又甜蜜的滋味自也会随着消失。
蜡泪结成,布满蜡炬四周,缓缓的滑落下来,红红的火苗越烧越旺,扑朔迷离的跳动着。
蜡烛仅燃到一半,一个高大的黑影移到近前,两只粗长手臂托来,鸾凤儿娇软的身子乖顺的扑入那人的怀中。
夜深寂寂,漫长的等待终于熬到头,乍然得到的满足,给予人更多的究是喜悦还是失落。
尚未来得及深思,那人长臂一抒,将她横抱胸前,一步跨出,竟已站到踏板上,弯腰俯身,将她轻轻放离床闱间。
鸾凤儿满脸通红,含笑闭目,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颗心儿更是快要跳将出来,她暗自想着这不同寻常的人会以何种方式来对待自己。
是粗野还是温柔,是慢烘慢焙还是疾风骤雨?
正自胡乱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