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多了，回房睡觉去，外面正在下……”
向融没管顾他，自顾自的出了门，咯地一声合上了门，抬脚就往外冲，等肖毅泽很不耐地走出来看时就空无一人了。
院子里的灯盏开着，植物上已经有了大大小小的积雪，小石子路却干净的看不到向融的脚印。
“阿融？阿融？”
他试探性的叫了两声，听不到回应，寒风夹杂着雪花打在他的脸颊上，生冷。
肖毅泽最终没有追上去。
向融在风雪中一路疾跑，这种逃跑似的感觉让她莫名亢奋。
就好像多年以前，她捡到肖毅泽时身无分文，因他而去小卖部偷了两个面包的感觉一样。
想起以前，向融就禁不住的感伤，停了下来往身后看，只有一片密密麻麻的风雪，不见肖毅泽熟悉的身影，心里的亢奋就被浇灭了。
“我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自作多情，也不知道期待着什么。”
向融自言自语，“就算我冻死街头，如今的他大概也不会有多大的感触，顶多就是给我举行一场体面的葬礼……”
这一晚风雪交加，向融在街边站到被冻得肢体没感觉，才在路边的宾馆开了一间房，但怎么暖也没能把身体暖回原有的体温。
向融接连几天没回家，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房，每天三点一线。
这天，她又拿到了一份病历。
顾衍之，男，27岁，因1年来疑人迫害，数次自杀未遂，半年来自语自笑，感到有仪器“波折器”控制自己而入院。
入院前半年:思维内容离奇，追求异性，性欲亢进，裸身秽语。
入院时精神状况:有自笑，时间，地点，人物定向力好。
询问之下，能谈出以下体验:半年来常听见不同的人在议论他，命令他“投井”，偶尔感觉到自己脑内有声音，与自己思想一致，感觉自己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曾多次在家里闻到死尸气味。
病人生活自理能力良好，记忆与智力未见明显缺陷，否认有病，无自知力。
向融看着病历斟酌了半勺，她才问旁边的小护士:“病人现在情况如何？”
“在病房里，情绪起伏不定，一直吵着闹着要离开，要求给他手机打电话。还说自己是个总裁，分分钟能把我们医院搞垮的那种。”
小护士就咯咯的笑了起来，继续道:“要是不放他离开，要给我们颜色看。”
向融也跟着被逗笑，“看来他也有妄想症，不过没事，我们院里已经有各种各样的人了，再加一个总裁有什么。”
“向医生，你最近气色有些差，先回去休息休息，病人交给我们应付就好。”
“没事，这不快要下班了嘛，这点儿小事情我处理就好。倒是你，孩子放在婆婆那里，老人家别又乱喂东西，你先回去。”
向融婉拒了她的好意，带着镇静的药跟水杯就来到了306病房门口。
透过铁门上的钢化玻璃，向融看到坐在蓝白相间的病床上的男人，房间除了最上面的白炽灯跟床以外，连玻璃窗都没有，墙壁跟地板都被掂上了青色海绵垫。
他微微抬起头，就看到在外面观察着他的向融。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向融先一步愣住。
这个人她记得，是那天晚上在夜店里碰到的男人。
向融将门打开，把脑袋凑进去打量了顾衍之半晌，“看你挺正常的不是？怎么进来啦？”
顾衍之用看小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走到她跟前，自然而然的往她的白大褂里把手机拿了出来。
向融的手机没有屏锁，他轻易地就接通了自己办公室的电话。
“我在精神病院里，我要在半个小时内离开这地方。”
说完就挂，干脆利落地将手机放回了向融的衣兜里，带着“好狗不挡道”的表情顺道推开了她。
向融有些懵逼，追了上来拦住了顾衍之的去路，“哎，不是，你没问题怎么会来我们医院？”
顾衍之完全没有精力跟她浪费时间。
“被恶作剧了而已。”
顾衍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透露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眼底也有几分阴郁，听得向融半信半疑，最终还是任由他走出了病房。
患者住宿楼脚下是一座小型花园，但因为不是春季，所以没有沁人心脾的花香，也没有茵茵绿草，里面不乏有精神穿着老厚的患者在玩耍。
顾衍之经过时，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病号服的中年人单手拦住了他。
那人认真的将他从头打量到了脚，摸着自己下巴，一本正经地挑眉问道:“少年，我看你骨骼惊奇，必定是块练武的奇才！有没有兴趣跟老朽习武？”
中年人身边坐着机械化的男人，双目茫然，用全一声调的平稳音学机器人说话:“年轻人，你好，我是来自平行世界的机器人，代号A3，我的母星面临一场浩劫，我需要你……”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十指不断地动着，做着敲打键盘的举动，自顾自的重复着话，也没有多余的举动。
再过去是抱着洋娃娃哄的中年女性，带着慈眉善目的微笑，小心翼翼的拿着奶瓶喂洋娃娃:“来，乖，喝了就不饿了，不哭不哭哦。”
再接着，是位目光无神的年轻女子，嘴里碎碎念叨着“……这里好可怕，快带我回家，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周围都是精神患者，顾衍之一步步往前走，触目所及的都是他从未见过的人，他仿佛无意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在这里他看不到谄媚，看不到人类勾心斗角的一面，心里反而几分难得的放松。但这也仅限于一瞬间。
顾衍之的文秘办事速度很快，他刚走到院门口，院长就亲自来迎接，放他出去的同时还非常有诚意的道歉，说尽了各种好话。
向融在不远处看到院长对顾衍之的态度时，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可能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不过好在他们并没有任何交集。
下班后，向融又去了陈乐那里寻酒饮欢，但这次没来得及喝醉就被陈乐赶回了家里。
肖毅泽的车就被停在小区门口，车窗半掩，有袅袅烟雾从里面飘出来，车窗上还有女人纤细的手指，指甲盖被涂的妖娆艳红。
向融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无视了她。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回了新租的房子里时，肖毅泽已经倚在门口等了她老半天，地上的烟头也堆了几节。
“我不太懂你闹的什么脾气，但你向融从来都是一个冷静睿智的女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想要逃离我有多难。”
他一语命中正心，向融没吱声。
“再过两日外公要回国过生辰，我们再不和睦也要在他面前表现的恩爱一些，他年龄大了，我们的事他经不起操心。”
两句话说下来，听的向融五脏六腑都泛着诡异的疼意。
“……若只是在人前秀恩爱的话，有些人比我更合适。我很累，你可以走了。”
向融眉眼半垂，“我不想去追究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后别再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就好。”
“你今晚喝的也不少。”
面对冷若冰霜的向融，他找不到什么话来讲。
“外公的生辰到了我再来接你，你自己好好静一下。”
笑话，她有什么好静心的。
肖毅泽跟着母方姓，因为向融以前与肖毅泽是情投意合的结婚，没有门当户对那一坎，所以肖家的人对她都抱着偏见，他外公的生辰亦是可去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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