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勤在官府押解的匪徒中,看到了高德全,他的左手被砍了,用一块破布绑着伤口,脸色苍白地跟在队伍后面。
“你这混蛋!偿郭叔的命来!”刘勤扑了上去,马上又被官兵给架开了。
高德全冷漠地看着刘勤,一句话都没有说。
“高德全,你不得好死,你杀了郭叔!”
李季方偷偷塞了一块银子往押解的官员手里,官员看了一下,放到怀里,用眼神示意手下放开了刘勤。
刘勤还想上去,被李季方一把拉住,李季方走到官员身边,小声地说了几句,官员背着手站到一边,李季方马上让几个随从押着高德全到了旁边的一个偏厅,刘勤也跟了上来。
进了偏厅,李季方把门关上,曹古风、曹仁和曹天齐一行人坐在厅上等着。
“高德全,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曹仁大声喊道,说着把手里的杯子扔在高德全的身上,碎了一地。
高德全脸色虽然苍白,但是表情不屑,看了一眼,将眼神看向屋檐。
“你,你,你,还这么嚣张!二弟,你看看,这群河匪,太胆大妄为了!”曹仁指着高德全说道。
曹古风脸色铁青,拳头紧握,一步一步走到高德全的身边,一只手狠狠抓住高德全的断臂伤口,用力地压着,伤口上的血一股股流了下来,从曹古风的衣袖上滴到了地上,高德全的脸色更加的惨白,“啊”的一声,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说,谁派你来的,有谁做内应?”曹古风一字一句地问道。
刘勤的心一揪,他还没看过温文尔雅的曹古风这么有狠劲。
“不知道!”高德全咬紧了牙齿说道。
曹古风的手更用劲的压下去,高德全痛苦地跪了下来。
“说!”曹古风喝道。
高德全满头是汗,眉眼扭成了一块,牙齿上下发抖,依然没有说话。
“说!是谁把你带进来的?”曹仁在一旁问道。
刘勤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瑟瑟发抖的张管家,是他?!
“老爷饶命啊!”张管家叫了一声,“扑通”跪了下来。
“这高德全是小的收了钱介绍进来的,可小的真的不是他的同党啊!”张管家哭诉道。
“原来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曹仁跳了起来,一脚踢在张管家身上,张管家“哎呦”叫了一声蜷缩在一边。
“来来来,把这混蛋给我绑了!交出去乱棍打死!”一旁的曹天齐叫道。
张管家把头趴在地上,身体发抖,一下也不敢动。
曹仁走到曹古风身边,轻声说道:“二弟,看来这张管家就是内奸,把他和高德全一起送出去,让官府拖去菜市场砍头!”
曹古风看向张管家,张管家抬起头,失声哭道:“老爷,我不是啊,我真不知道啊!”
曹天齐一下跳了起来,一只大脚狠狠地踹在张管家下巴上,张管家痛得大叫了一声,血从嘴里流了出来,依旧含含糊糊地叫道,“老爷,我…真的…不是啊!”可话已经听不太清楚了。
曹古风咬着牙,眼睛犀利地看着高德全,“说,还有谁?!”
曹仁也指着高德全,“你这混蛋把事情交代清楚,不然按着你进来时候的族谱,把你全家都交去送官!”
高德全一听到这里,眼神凶狠地看向曹仁,曹仁有点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过来了我就叫官兵进来了!”
“大老爷想得真周到!”高德全冷笑道,“年年饥荒,我家人早饿死了!你还想着去送官?去阎王爷处送!”
说着突然整个人扑向了曹仁,后面的李季方刘勤几个人连忙上来拉,高德全的力气却大的吓人,甩开了刘勤几个人,突然方向一改,猛地往偏厅的柱子上撞去。
“咚”的一声,高德全的头撞在了柱子上,他没直接倒下,而是缓缓地回过头,看着屋子里的人,冷笑了一声,然后整个人笔直地倒了下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屋子里突然间安静下来,刘勤的心“噗噗”地跳着,李季方上前摸了摸高德全的气息,向曹古风摇了摇头。
曹仁拍着胸口,对曹古风说道:“二弟,我看着姓高的就是畏罪自杀,死得好!这混蛋竟然想杀我!太混蛋了!”
曹古风黑着脸,坐回了椅子,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和捣入蒜头的张管家,挥了挥手,李季方几个人就将高德全的尸体和张管家拖了出去。
刘勤最后走,关门的时候,他看见一言不发的曹古风依旧坐在那里,曹仁在一旁絮絮叨叨,曹天齐倒是轻松,翘着腿喝起了茶,有那么一刻,刘勤很想替曹古风分担,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也没什么能力可以做什么。
官兵那边自有李季方去打理,刚经过河匪,到处乱糟糟,刘勤一个人走回自己的房间,经过郭护卫的房间,刘勤往里看了一眼,静悄悄的,什么人都没有。
刘勤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双脚也走不动了,就坐在郭护卫房间的门口,倚着墙看着前面的池塘。
快入冬了,池塘里的荷花都成了残叶,刘勤想着第一天醒过来的时候,除了小姐曹清清,看到的人就是郭护卫。以后在曹家的日子,不管得意还是失意的时候,好在有郭护卫的陪伴才没那么寂寞。
现在郭护卫就这么死了,就像当年的张掌柜的那样,一去不返了。
想到这,刘勤心里更难受,眼泪鼻涕就这么哗哗地流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吗,自己又失去一个亲人。
当晚,刘勤去了柴房。柴房外的护卫和刘勤相识,刘勤说要帮他看一会儿,让他去眯一会儿,那护卫很开心地跑去,边跑还边说,一定要守好门,这人情以后还。
刘勤看着远去的护卫,再回头看看柴房,收起脸上的笑容,柴房里关着张管家。
刘勤走进去的时候看见昔日趾高气扬的张管家此时正缩在一角,头发凌乱,衣服上沾着血,皱巴巴的,完全没有平时的气势。
听见有人进来,张管家抬起了头,下巴的血还在脸上,整个眼眶深陷,仿佛一下老了几岁。
“水!”张管家口齿不清地说道。
刘勤没动,就这么看着他。
“你…来干什么?”张管家艰难地说道。
刘勤冷冷地说道:“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和河匪一伙的?”
张管家苦笑,眼泪流了出来,“是…又怎样?”
刘勤的眼里发出狠狠地光,“你要是同伙,我现在就弄死你!替郭叔报仇!”
张管家看着刘勤,微笑着点点头,“出息…了!”
刘勤不明白张管家为什么笑着,他不应该是哭着求自己放过他?还是他这样说不过是瞧不起自己不敢真的动手?
刘勤用力地抓住张管家的手臂,“说,你是不是河匪一伙的?!”
张管家干瘪的嘴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说不是,你信……吗?”
刘勤看着双眼凹陷的张管家,说实在的,他也不信张管家是河匪,可就想听张管家亲口说。
现在刘勤像个泄气的皮球,身上的狠劲一下全没了,蹲着在地板上摸索着,一屁股坐了下来。
“傻小子,你竟然信我?”张管家轻笑了一下,突然哭了起来,“可他们都不信我,都不信我……”
刘勤的脸上写满了悲伤,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这么静静地看着张管家独自哭泣。
许久,刘勤站起身来,看看周围,从地上捡起一个破碗,翻了几个木桶,找到有一个装水的,舀了一勺喂给张管家。
张管家喉咙发出“咕咕”的声音,很快喝下。
准备出去时,张管家突然叫住他,“刘勤,你……见到……当家的,和他…说…我张福没有做对不起曹家的事情。”
刘勤看着张管家的眼睛,“我一个洗马桶的,说不上话!”
张管家的嘴抿了抿,哭道:“洗马桶委屈你了!但求你了!帮……我!”
刘勤擦了一下鼻子,转头出去。
外面很冷,今晚估计会下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