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宁口中与他最亲的两个师父,一个是教他阴阳术的,另一个则是教他走南闯北卖艺的。
教授他杂技的师父叫王英,都称呼他为王师傅。
王师傅人高马大,性情豪爽,一身功夫,绝不虚传。
在钟宁十二岁那年,他开始跟着王师傅四处游走耍杂技。
说是耍杂技,其实钟宁就是个打杂的,他只是负责帮团里的兄弟们收拾道具和买盒饭抬水,必要的时候也会让他充当一个托儿。
杂技团加上钟宁一共有九个人,七男二女。
他们一般到了一个地方后,都会停留半个月左右,三天演出一场,还算悠闲。
他们这次落脚的地方,是一个小县城,刚把住的地方安顿好,一行人就搬着铜锣和鼓外出宣传了。
大街小巷宣传了一上午,下午的时候,便开始准备道具,拉横幅什么的。
可就在他们准备就绪时,一个其貌不扬的瘦老头骑着一辆改装过后的电三轮来到钟宁他们旁边。
老头从电三轮后面牵出5条狗,有大有小,无一例外的都是土狗,纯黄的、黄白黑杂毛的。
一旁的王师傅拉下了脸,看这老头的架势应该是耍狗的人。好家伙,没看到这一块已经被我们占了,还敢来叫板了。
杂技团里的老伙计老杨生怕王师傅和那个老头正面冲突,先吭了声:“区区逗几只狗而已,不成气候,不必搭理他罢。”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赶紧随声附和,王师傅原本就没把训狗人放在眼里,这也就没再看他。
表演开始了,王师傅最拿手的便是气功,在他用喉咙抵弯一根钢筋后,却没收到预想中的掌声和惊呼声,反倒是隔壁的训狗人那里十分热闹。
这下子杂技团里的人都不淡定了,越发卖力的表演。
可训狗人那边的呼声反倒越来越高了,几个基本的环节结束后,大伙都没了表演的心情,干坐在一旁。
钟宁好奇那人群中的训狗人是在干嘛,竟能盖过他们的风头,便挤了进去。
只见训狗人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正中央,手里紧紧攥着5根栓着狗的绳子。那五只狗分别站在五个方位,在干嘛呢?它们的嘴里都叼着一支电子笔,下方是一块小孩子用来写写画画的可擦画板。
那些围观的人,可以问那些狗一些简单的问题,但有一个前提,就是要塞5块钱在每条狗旁边的箱子里,那狗才会回答你的问题。
“这么叼?”老杨听钟宁说完,掐灭了手里的烟,拍了拍裤管,朝坐在他一旁的庚叔伸手要了两张五块的钱,就挤到了人群里。
钟宁好奇心很重,也跟了过去。
老杨冲着一只大黄狗说:“小畜生你真能回答问题?”
那只狗扭了扭头,不看老杨,老杨“嗤”了一声,塞了五块钱进箱子里,指着大黄狗的脑袋问:“你是条公狗还是母狗?”
接下来的事让人惊叹不已,那大黄狗叼着笔,缓缓写下了两个字低头在写字板上写下了两个字:公狗。
“嘿,神了,小宁,你来、来问一个!”老杨叹奇,把另外五块钱塞给了钟宁。
钟宁内心有点小激动,攥着那五块钱,看向大黄狗,四目对视,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那大黄狗的眼眶红了,一股悲伤的情绪感染了钟宁,这条狗似乎十分悲伤。
这也难怪,通常被训做表演赚钱的动物,没几个是开心的,特别是像这种街边杂耍的,在驯服过程中,除了喂吃的,一般会受到更多的鞭打,甚至用火烫,用铁丝戳。
若动物难驯服,或者表演时出错,他们会毫不留情的当街狠踢打动物,甚至一怒之下就弄死它也说不定。
“问啊!”老杨推了一下还在发呆的钟宁。
钟宁回过神来,那条大黄狗已经低头在写其他人问的问题答案了,遇到刁钻的,大黄狗叼着笔迟迟写不出来,那问问题的不干了,指着训狗人呵斥:“你的这条畜生狗回答不出来怎么算,赔钱!”
“嘿,回答不来你就写不知道嘛,傻比啊!”那训狗人不高兴了,从板凳后面抽出一条铁刺,狠狠抽了大黄狗一鞭子,大黄狗身上立刻烂了一块。
那个问问题的一看这仗势,把还想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挤出了人群。
一些围观还想要问问题的,看到大黄狗背上那条还在冒血的伤痕,都不敢再问刁钻的问题了。
钟宁怒火中烧,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老杨推了推他,“这么这么久还没想好问题,问呀!”
“没意思,这五块钱给我买汽水喝吧!”钟宁冲老杨笑笑,捏着那五块钱挤了出去。
老杨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小子平日里沉默寡言,虽然也还会与他们聊聊天,点点头微笑一下,但看上去十分沉稳,一点也不像小孩子,想要喝汽水这种话更不可能从他嘴里听到了,“嘿,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生气了,还买汽水喝呢!”
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王师傅一行人收拾了东西,那训狗人也乐呵呵的吹着口哨,准备把狗都拉上三轮车。
憋了一肚子火的王师傅哪能就此作罢,他拦住了训狗人,很不爽地说:“今天老子嘴痒,就想吃杂种狗滑滑肠,这不正好碰上了,咋说!”
“那就吃啊,正好这条狗他妈妈的太蠢,给你。”那训狗人冷笑着对王师傅说完,把那条大黄狗从车上踹了下来。
大黄狗在地上滚了一圈,趴着不动了。老头自顾走到前头,骑着三轮车就扬长而去了,留下王师傅一伙人和一条狗在原地发愣。
“嘿,这老小子逗我玩呢。”王师傅这下子有气也撒不出了,看了看地上的狗,那狗已经奄奄一息了,全身上下没一块是好的,它背上两条痕深的见骨,肚子上也有。
王师傅也下不去脚再踢它,拍了拍它的脑袋,让钟宁牵着它,回到了他们的大卡车上。
他们一行人租的是一个没人住的两层土坯房,楼下的房间窗子都坏了,全部人住第二层,一层他们搭了个架子做饭,整体来说还算宽敞。
回到屋子后,一伙人围在木架子周围闲侃,基本上都是在骂那训狗人抢了他们的生意。
钟宁牵着狗加入了他们,这条狗的去向便成了话题的中心。
杂技团里的大力士丁胖子提议,就把它给吃了吧,反正都要死了,丢了也是浪费。
但他的提议被小黑否定了,小黑说:“那老小子这么爽快就把狗给了我们,说不定这狗真有啥病。”
“那怎么办?”这下子王师傅也头疼了,去卖艺牵条狗干嘛,自己可不会像那老小子一样靠条畜生混饭吃,好歹自己是有真本事的人。
“嘿,它不是会回答问题吗,也让我们玩玩啊!”队伍里两个女人都活跃起来。
春芙拍了拍手,很有兴趣的看着那狗,之前在街上她就想问问题了,只是一下要五块钱呢,她可舍不得。
“快拿纸和笔来!”梅子也吆喝起来,钟宁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撕了一页下来,递了支铅笔到大黄狗的嘴边。
这大黄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半闭着眼,呼吸很粗,就像是快要死一样。
钟宁有些不忍,拍了拍它的脑袋,拿了只破碗弄了点水给它,它勉强抬头看了众人一眼。
女人的同情心一旦泛滥起来,什么都会被淹没的,明明就是这两女的先提出要问狗问题看它写字的,此时看到狗这么可怜,同情心一爆发,就开始数落在场的爷们没心肝,心真黑。
那条大黄狗似乎真的可以听懂人言,在众人吵吵闹闹中,竟叼起了那支铅笔。
“嘿,你们看,它要写字吗?”老杨听不得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赶紧打住,众人的目光都被那条狗的举动吸引住了,屏气看着它。
梅子小声问春芙,该问个啥问题,可没等周围的人问些什么,那条大黄狗叼着笔在纸上艰难的写下了两个字“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