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水渍,从楼道一直蔓延到了天台上,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拖痕。
而那个轻生的女人,正站在毒辣的太阳下,渐渐融化着。
在她的脚下,滴滴答答地化了一滩水。
她就站在天台的边缘,摇摇晃晃,感觉随时都会掉下去。
女人听到身后的动静,戒备地转脸来。
那是一张融化一半的脸,皮肉像融化的冰淇淋一样向着脖子上流淌,剩下那些半化不化的皮肉还在逐渐下垂。
这个过程让这个女人觉得痛苦,但是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你们别过来!”女人退到了天台的边缘,声音有些古怪。
林鹤用手肘示意一旁的眼镜男,“你先劝劝她,分散她的注意力,我见机行事拉她回来。”
一旁的眼镜男没有半点动静。
“说话啊,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
可那个眼镜男看到女人这副模样,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他的双腿都在瑟瑟发抖,站都没法站了。
折腾了半天,原来是个靠不住的家伙,林鹤只能自己上。
“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女人说话的时候口齿有些不清晰,大概是声带受到了影响。
“你别激动,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想想你的家人。”
女人的眼泪混合着脸部融化的液体,流淌了下来。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你看,我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她说话这会儿,一大块下垂的脸皮掉落在地上,融化成液体。
女人悲伤地捂着脸,“太冷了,我不想死,可是我好痛苦,我想快些结束……没有用的,治不好的……”
女人的情绪越来越崩溃,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你们看过我以前的照片吗?”
她把照片举起来对着林鹤,“照片上的我,我是不是很漂亮?”
照片上的她,笑得那么高兴……
林鹤明明看清了照片,却故意眯着眼睛装作看不清的样子,“你能递给我吗?我看不清,抱歉,近视眼。”
女人果真朝着林鹤的方向迈了一步。
林鹤抓住机会,用力抓住了她的手。
女人尖叫一声,朝着天台边缘挣扎着跳了下去,身体已经悬空。
这时候那个眼镜男终于也反应过来了,伸手去抓她。
可手一碰到她的皮肤,就跟着大叫起来。
那股奇异的滑腻感,让他彻底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男人松开了她的手,一个劲儿地擦拭着手上的水渍,“我会不会被传染,怎么办……”
男人大喊着逃走了。
现在又只剩下林鹤孤军奋战了。
如果只是个普通人,林鹤当然能拉的起来,可关键那个女人的皮肤太诡异了,滑腻腻的抓都抓不住。
林鹤感觉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而此时,女人融化地更厉害了。
“放手吧。”她极力哀求着林鹤,“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我不想变成这副鬼样子,我只想让我的家人都记住,我以前的样子,这样就够了。”
林鹤能明显感觉到,女人的手臂也在融化着。
女人仰起头,看着林鹤,“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它就在你身后,你要小心了……”
她说完这句话,整个头颅向后仰去,彻底断掉了。
她的头颅最先掉落下去,随后是她的身体。
林鹤没能抓住她。
他愣在那里,看着楼底的方向,脊背之上一阵寒意。
楼底下的姚江本想上去看看情况,谁知道刚迈开腿,就有个像西瓜一样的东西砸了下来,姚江心理暗道不好,得亏躲闪地及时,那玩意儿擦着他的后脑勺掉下来摔了个粉碎。
砰地一声,一地的水。
姚江看着那些碎片,心想谁这么缺德往下砸瓷器罐头啊,紧接着,又有个人形模样的东西砸了下来。
这会儿他看清楚了,是个人。
鹤爷终究是没拉住她。
底下的看客们惊叫了起来,女人的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摔了个稀烂。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
地上哪里还有人?只有一滩水,和一堆碎瓷片。
有眼尖的记者尖叫一声,“那究竟是不是人?怎么好端端的摔下来了水,骨头跟瓷器一样脆?”
姚江赶紧上前拦着那帮疯狂拍照的记者,“不准拍照!”
那边,堵在路上的警员和安全气囊也到了。
姚江赶紧指挥他们,“保护现场!谁都不许拍照!都给我闪开,鹤爷呢?鹤爷!”
林鹤终于从楼上下来了,“我尽力了。”
姚江看见他萎靡不振的模样,一拍他的肩膀,“你当然尽力了,再说了,她头都掉下来了,你就算拉住她的身体,人也没用了,这两桩案子可真得好好查查了,太古怪了。”
姚江到现在都想不通,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化成水了呢?
两个人连夜取证,法医那边最终都穿上了生化服才肯检查尸体。
“要传染早传染了,应该不是传染病。”
“鹤爷,我当法医那么多年,没见过这种尸体,我也怕啊,这不以防万一嘛。”
法医们穿得笨重,验尸花了比平时长数倍的时间,才把报告递到林鹤的手里。
“骨头全部瓷化了,跟那些花瓶罐子做了个对比,连成分都是一模一样的,如果不是那么多人一起看到的话,单从法医的角度,我可能会说,你们让我化验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件碎瓷器。”
“那胃容物呢?”
“人都摔个稀烂了,她的胃早就化掉了,那滩液体里也没有检测出你说的符灰,泥土倒是有些,不排除是事发地点的泥,我现在就把两种土质做一下对比。”
随后姚江也查清楚了她的身份。
一打开档案袋,姚江就开始感叹,“又是个大美人,连证件照都这么漂亮。死者叫孔柔,富家女,二十六岁,家里是搞房地产的,她自己开了个服装设计公司自力更生,今年公司走上正轨,小有成就。”
“那第一个受害者呢?”
“第一个受害者叫童露露,她倒不是什么富家女,人家是后天努力做销售白手起家,现在是一个公司的小主管,年纪轻轻做事手段一套一套的,那套别墅是她刚买的,听卖房的人说,她比较迷信,买那套小高层的时候,还专门找人来看风水。”
“跳楼的那个不迷信吗?”
姚江挠了挠头,“这倒不知道,她的那些职员也没提起过。鹤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鹤从姚江手中翻出了孔柔的档案袋,点了点,“下午去趟她家,重点搜一搜符咒之类的东西。”
他有预感,孔柔一定也相信鬼神之说。
不然,她不会在临死前告诉他,有只鬼站在他身后。
林鹤每次想到这里,都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时刻被鬼窥视着。
第二个受害者的家位于远离市区的地方,全都是联排大别墅,空气质量很好。
姚江从受害者那里拿到了钥匙,直接带着林鹤开门进来。
一进屋,一股森冷的感觉就扑面而来。
“你不觉得这屋里一点人味都没有吗?”姚江条件反射地搓了搓胳膊。
整个别墅里没有一点光,所有的窗帘都是拉着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变的味道,这里的每一件摆设都是老古董,没有一件属于这个时代。
受害者只有二十六岁,很难想象像她这个年纪的人,每天都居住在这么压抑的环境里。
更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这里大部分的房间都上了锁。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这些房间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她只是想把房间锁住,不让房间里的东西出来。
林鹤想要试着打开一个房间,手刚碰到那锁,楼下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你们不能进去,把锁放下!”一个年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姚江趴在扶手上向下张望,发现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应该是这个家的保姆。
“你们是谁?你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再不说话我就要报警了?”保姆握着手机,神情紧张。
林鹤立刻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我们是警察。”
“警察来这里做什么?你们进来的时候经过小姐的同意了吗?”保姆把买菜的篮子放在脚边,开始拨打电话。
“如果你说的小姐是孔柔的话,那我很遗憾的通知你,她已经死了。我们来就是为了调查她的死因。”
“不可能的,我刚才还在门口跟小姐说话呢,小姐让我晚上去买些肉来放在冰箱里。”
那保姆说的信誓旦旦,看上去并没有在撒谎。
“这就奇怪了,她怎么可能跟一个死人说话?”姚江还是不相信,他立刻跑到了门外,那里什么也没有。
林鹤耐心地跟她解释了几遍,她还是不相信,她始终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你能告诉我,这些门后面藏着什么吗?”
虽然保姆不相信孔柔已经死了,但是林鹤警察的身份还是有一定作用的,在他们的追问,保姆终于说出了实情。
“那些门后面,装着孔家的历代祖先,我刚来的时候也被吓到了,但是小姐说,这是他们家的传统,人死后不火化也不下葬,而是通过特殊的手段防腐之后装进棺材,和活人一起,住在这栋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