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一见那黑猫,几乎就要跳起来,但是一咧嘴,还是跌坐在地上。
那黑猫在树枝上阴侧侧地叫了一声,而后举身一跳,就消失在黑暗中。
王强回头看了看我,说道:“这猫我好像在你家看到过。”
我没有说话,实际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听王强说道:“这猫不简单,跟刚刚看到的蝙蝠一样,都是吃死人肉长大的。”
一听这话,我顿觉毛骨悚然,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强说,当时在山洞时,他仿佛跟预见了什么一样,那蝙蝠陡一出来,他就把我拉到一边。就是因为他闻见了一种气味,就是死人的气味。这种感觉一般人都不会有,但是他在之前的经历中见过这种人,就是吃死人肉长大的人,对这种生物身上散发的味道印象很深刻。
那天在我家吃饭时,他隐隐就觉得这猫与众不同,但一时没有往那方面想,后来方才想起来,这味道就是死人的味道。
同时在山洞中出现的吃人蝙蝠,也是吃惯了死人肉。
我想了想,的确在那蝙蝠身上发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想着自己家的黑猫居然从小就吃死人肉,全身泛起了无尽的寒意。
王强说:“你刚刚在山洞里也看到那些壁画了吧?”
我点了点头,只听王强说:“我本来对自己的推测有点怀疑,现在我才发现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我忙问道:“那壁画是谁留下的?”
王强摇了摇头,说道:“我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咱们俩根本就没有上山,那山上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山洞。咱们刚刚走到这儿,就着了那畜生的道儿了,他奶奶的。早就听说这些野狐狸圆镜之术厉害的很,三王爷我也是一时大意,这回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我当然知道刚刚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听王强这么说,我忍不住挤兑他:“三王爷可别这么说,俗话说得好,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三王爷是谁,黄三太奶第七十二代亲传弟子,这次不小心没关系,下回再接再厉。”
这几句话把王强说得一愣一愣的,说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我说我当然是在夸你。
王强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儿,回头说道:“但我觉得你还是在损我。”
我说道:“你大爷的你还知道,大晚上的非得带我来这儿,还青蚨还钱。这下好了,连山都没上去就折在这儿了。”
王强讪讪地笑了笑,说:“其实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刚刚那个幻境也是那些狐狸在警告咱们,不然咱俩不会出现一样的幻境。”
听到这儿,我也怔住了。刚刚那个幻境跟做梦一样,如果两个人做一模一样的梦,而且两人一同出现在梦中,那就太不寻常了。
我问道:“那你说有收获,收获在哪儿?”
王强说:“你看到那些壁画了吗?他们在传达给咱们一些事情,之前我跟你说你们村里失踪的那些女的,你记得不?”
见我点头,王强接着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们是送给十里磨盘的东西当祭品了!”
一听这话,我才想起刚刚在幻境中那个少年好像说过一句什么祭品之类的,但我没有往心里去。
王强说,结合壁画传达的信息,那就是在老早之前,村子里有一群狐狸。其中有一只就有了道行,修了内丹。那几年连年干旱,村里为了求雨,不知怎么就把那只狐狸给抓到了,当成了祭品。
那狐狸毕竟是有了道行,身死之后,神魂不灭,就向村人开始索命。村人受不住,只好答应狐狸一件事,那件事,就是造成眼下这种局面的起因。
听到这儿,我问道:“答应的是啥事?”
王强说:“那些失踪的女人,每七年就失踪一个。那就是说,极有可能村人答应狐狸,每隔七年,就要奉上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命格极阴的女人,献给狐妖。”
我陡然间想起那壁画上,一队狐狸吹吹打打的那支迎亲队伍,不由全身发寒。
如果真是像王强说的那样,那就意味着这些失踪的女人,嫁到狐狸窝给狐妖当老婆?这不是电视剧里的情节么?太扯了吧?
王强接着说:“你看张大侉子的正而复生,跟小翠有莫大的关系。再想想三疯子,他是怎么疯的?啥时候疯的?有可能,他的媳妇也是被送入十里磨盘之后才出了状况!”
我脑袋“嗡”一下,因为我之前就这件事问过村长,村长给我的答案是,三疯子的媳妇跑了。莫非村长知道些什么而故意隐瞒着我?
王强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脸上的肥肉颤了两下,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姐王苹,十有八九是三疯子的媳妇。”
说完,他握起拳头猛地打在身边的树干上。
我虽然不能感觉到这种感觉,但是听了这话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说道:“当时我问过村长,三疯子的媳妇的确是拐来的,可是她叫秋莲,并不是叫王苹。”
王强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一个拐来的媳妇,他们还能让她叫原来的名字吗?”
一听这话,我如坠冰窖。
王强的推测不无道理,这样来看,村长,张大侉子,三疯子包括爷爷和陈道长,对这件事都有所了解,甚至他们是这些事的始作俑者。我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只听王强说:“张大侉子跟小翠结婚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小翠还是处女之身,那么张大侉子于小翠是什么关系?他就是小翠的守护者,以倒插门的名义不再令小翠出嫁,而保留着她的处女之身,只是十里磨盘的东西必须每七年用一次处女的精血来做一些事情。”
“做什么?”
“这我还不知道,以此来看,我姐姐失踪的那一年,应该是正好村里没有命格极阴之女出生,只好到外面寻觅,这件事,恐怕连你爷爷都知道。而且,极有可能是你爷爷在暗中策划这些事情!”
我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痛冲昏了我的头脑,我对着王强大叫道:“不可能,我爷爷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王强看着我的目光有点冷:“整个村子,只有你爷爷有黄铜加印,案头点血,而且还传给你了。这个东西,只有半人半妖才会有,而且,那个人必须与妖签订某种契约,方才会显示出真正的威力。”
王强不给我反驳的机会,说实话我也无从反驳,因为在心底深处,我也对爷爷的真实身份感到好奇,而王强刚刚的话,其实是突然戳中了我的痛点,方才使我暴跳如雷。
王强继续说道:“其实刚刚在洞里,我已经看到了我姐姐的画像。你想过没有,一个无辜的女人,被他们活生生葬送在这里,对她,对她的家人,是怎么样的一种打击。你知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有多么残忍,我真的难以想象,人会凶残到这种地步!”
他的话如同一枚枚钢针,狠狠扎在我的心上。我不知道怎么说,虽然心里认同他的想法,但是脑子里隐隐觉得,即便是爷爷这么做,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因为我不相信爷爷会是他口中那种残忍的人。
我受不了他的恶毒之言,更受不了他看我的那种轻蔑鄙夷的眼神,我冲着他大叫一声:“不对,不可能,你说的事绝对不可能!”
“那你就给我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
听了他这话,我愣在那里,是啊,除了这个解释,再也没有其他的解释能站得住脚。
一时间,我以往对村子里的人和事的所有记忆,瞬间在我眼前崩塌,如果一面镜子被一下子打得支离破碎,只留下一种惨不忍睹的碎片,摇摇晃晃地竖在我的面前。
我无法面对,转身往家的方向飞奔。我流着泪,心里绞痛不已,但是脑子里却一遍一遍全都是王强的冷冷的言语。
回到家里,我一头扎在床上,把被子蒙在头上,全身发着抖,一股心酸按捺不住,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委屈还是什么,只是心里的酸楚有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向外翻涌。
不知过了多久,我方才从这悲楚中回过神来。
如果说王强说得是真的,那么这个村子,村子里的人,那得是多么可怕的存在。他们面对对他人生命的剥夺表现出来的冷漠,令人想想都不寒而栗。
可是想想村长,想想爷爷,想想那些或温情或热情的脸,我怎么也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蓦地里,我脑子里一片空明。我想到一件事,就是爷爷从来不让我去的那间房,可能从那里,可以找到一些证明或否认这件事的东西。
想到这儿,我猛地坐了起来,穿上鞋起身就走出门去。
那间房就隔在我跟夏彤彤的房间之间,此时天已快亮了,但是周围反而更加黑。我举起手电,向门上照了照。那门常年不开,显得很是阴暗。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发靠近那扇门,越感觉全身发冷。
我现在极其希望王强在我身边,这种感觉很奇怪,可能是经过今晚的事,我发现自己对他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依赖感。
我定了定神,来到门前把外面的锁找开,而后轻轻推开门。
由于长久不开,那门发出极其刺耳的木料摩摸声,听得人撕心裂肺。紧接着,一股浓重的腐败之气就扑鼻而来。
我挥手在面前扇了扇呛人的气味,而后踏入门去,拿手机往里一照,正照到对面墙上挂着的爷爷的照片。
我不由怔了怔,但当我再往下看,看到那枚灵牌上的文字时,不由打了个冷战,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一般。
那灵牌上写着:“孟龄昌,卒于二零零三年七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