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斗

018、烈士之女

发布时间:2013-11-25 08:25:07

告别肖队长他们之后,我们顺坡而上,十来分钟车程便到达平坦的天元格路段。此时,日头开始西坠,天元格路段已没有了阳光。我摇下车窗玻璃,山风带着凉意贯窗而入,吹飘起云倩右边的头发,露出白皙、细腻的耳后根和颈部。我拿眼贪婪刨着她,不断咽口水。她回看我一眼,嫣然一笑说:“哇,好凉快。”我鹦鹉学舌地说:“好凉快!”她带着微笑直了直身子,突然加速行驶。

我暗暗庆幸刚才躲过一劫,不然的话,六个歹徒践踏蹂躏她一人,那会是怎样的惨景啊?!我用劲握紧双拳,随后长舒一口气。

“怎么了?”她瞥了我一眼,问。

“朗朗乾坤,他•妈的,竟然还有枪!什么世道?!”我越想火气越大,“恨不得把他们通通杀死!”

“杀死人要偿命的,”云倩减速慢行,“没事就好了,哦?”

“什么法律?对持枪抢~劫的,要格杀勿论,人人皆可见而杀之,不用重典社会怎么安定!?”我紧锁双眉,“要是我没两下子功夫,那后果不堪设想!真后悔没弄残他们一两个!”

“好了,好了,不要这样了,阿华。”云倩刹住车,手握方向盘,侧脸看我,瞪大的眼睛里饱含着柔情蜜意,稍后,却怅然地说:“你这性格不改的话,我担心你总有一日会出事的。”

“出事?”我疑惑。

“物极必反,防卫过当也要受法律制裁的。”她说话的口气柔中带刚,俨然不容置疑。

我定定地看着她,有点不大认识她了,眼前的这女人是温柔的云倩吗?她分明是睿智的化身呀,严厉的师长啊。我向窗外远眺,绵绵群山笼罩在薄暮中,显得那么朦脓神秘,好像在窃窃地笑我耿直笑我傻痴。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好在我们都平安无事!”云倩掰过我的脸,又换回以前的她,含情脉脉,“别去想那破事了……我知道,你这人有仁慈的心肠,又是正义的化身•••••”

我打断她的话,勉强挤出一点笑:“那我不是两不像?”

“怎么会?”她愕然。

“现实中,正义与仁慈很难相统一的。正义者,就无法做到真正的仁慈,正义的化身者,认公理不徇情,铁面无私,如包拯,虎头斩、狗头斩什么的,绝不留情面。而仁慈者呢,极易徇情枉法……”

云倩饶有兴致地听我讲,末了,却笑着说:“正义者必是仁慈的人,象你就是。不是吗?”

她的话惊醒了我,是啊,不仁慈者怎么会是正义者呢。我不好意思看她,只是闭眼点点头表示认同。她轻吻我的眉心,说:“世间没有绝对的东西,包括所谓的正义。把握好‘度’最重要。我担心你呢性子一来,会把持不好‘度’,会出事,我怕……”

我睁开眼,直直看定她。眼前的云倩陡然高大得令我仰视,她如此的理性令我折服。我重重地点点头,“你说得对,倩倩!”

“其实,你做得很对,”她欣慰地看着我,“凭你的本事,刚才完全可以把他们六人杀死,至少把他们弄残,而你没有。你完全可以把他们制服送公安,而你没有。但你却懊悔,懊悔得难受。我担心的是,久而久之,总有一天你会打破‘度’的界限,防卫过当给自己招来不幸。要是我支持你的放大的正义,只能害了你,知道吗?”此时的云倩俨然侦探家、心理学家和思辨家集于一身,她滔滔不绝,绵绵话语中透出人世间的正理。

“呃,真人现身了,佩服佩服!”我捧住她的脸狂乱地吻,吻到她的香唇更是疯狂。她使劲推开我,挣脱开后在不断地喘气,泯泯嘴后嗔怪道:“又使蛮劲了,差点又憋死我了。”我讪讪地笑憨憨地笑,她妩媚地笑。

车后响起汽车喇叭声,我们不约而同朝后看并相视而笑。一辆省城开往外地区外县的长途班车过后,我们继续上路了。

山区的日头早下山。我们到达湖洋乡政府才五点半,可所在地已有大半的建筑物已浸没在后山的倒影中,只有靠东的小半的民房还暴露在柔弱的阳光中。

乡政府去我的老家赤坑村只有一条机耕路,路面坑坑洼洼,只能走拖拉机、吉普车、摩托车等。奥迪小车底盘太低,无法行走,只好停在乡政府门外街边。我们没有走这五公里左右的机耕路,而是抄小路回家,这样可少走一半路程。

翻过乡政府后山再下一个长长的石阶路,便到赤坑村。此时,整个村庄已笼罩在暮色中,炊烟四起,树林间偶起的知了声在提醒着人们现在还是盛夏时节。

站在半坡上,云倩显得疲惫不堪,但脸上还挂着笑。我甚是怜惜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傻笑地看着她说:“我家就在下面……”

“世外桃源呀。”她感叹。

“不好意思,让你受累受苦了。”

“阔别十一年了••••••”她环顾四周,面色渐渐凝重,突发感慨,“山相似,人不同••••••”她眼里掠过淡淡的忧伤。

我走近她,诧异地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以前来过这里?”

“哦,没有。”她挤出一丝的笑,“我们走吧。”说罢,她抬脚要下山。

我跟在她的后面,脑子里翻滚着各种疑问:十一年前,她才十三、四岁,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她如此的伤感?为什么会有“山相似,人不同”的感慨?之前,她说过她父亲生前在湖洋一带工作,是因公殉职的,至于何因她避而不答。她父亲的死象谜一样盘绕在我脑海多时,今天该是让她解秘的时候了!

“哎哦——”我喊叫一声,蹲下来,手里提的两袋东西就势放在地上。

“怎么啦?”云倩停住脚步,往后看我,知道我崴了脚后便上前来,很是怜爱:“来,我揉揉。”

我就势坐在石阶上,她揉起了我的右脚裸,我假装很痛,无病呻吟:“哎哦,慢点。”

山路间清新的空气夹带着林木野草的味道,总会使我回忆起儿时砍柴的情境,萌生出既遥远又苍凉的感觉。云倩头发上、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却让我看到与儿时听评话时想象中的古代大家闺秀相遇的情境,萌生出既古老又温馨的感觉。现在这两种感觉相混合,使我进入幻觉境界,仿佛回到了遥远的古代遥远的地方,心中汩汩流淌着遥远的情愫。我闭着眼睛,轻轻撩起云倩的一茎头发轻轻地嗅着,吻着,轻轻地说了一句“真香、真美。”

“好了点没?”她轻轻地揉着,轻轻地问。

“好了,没事了,”我双手夹住她小巧的双臂让她坐在我的身旁,“来,坐一会儿。”

她笑笑,小鸟依人般靠在我的右臂旁并顺手把我的右手搭放在她的右肩上。此时我们所坐的石阶路段已完全浸没在对面高山的阴影中,暑气已被徐徐而来的山风所吹散,甚是惬意。我真有点陶醉其间,真想放弃去询问她有关她先考的事,但我的好奇心却不答应。

“倩倩,这时候我真不忍心去揭你的伤疤,”我的右手在她的右臂外侧上下滑动,“可你越是避而不谈,我却越想知道。当然,你如果不愿跟我说,我还是不勉强。”

“什么伤疤?”她疑惑不解。

“你爸到底是怎么殉职的?”

“哦,就这个?”她释然,“之前我没告诉你,是想哪一天跟你在一块时跟你说。——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事?”

她问得有水平。是啊,我为什么要问这个?我还真被她问住了,我在搜肠刮肚,眼睛转来转去,她窃窃地笑看着我。终于,灵感来了,我诚挚地说:“因为他是我未来老婆的先考。”

“什么什么?”她捧住我的脸,“再说一遍。”

我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刚才说的话,尤其加重“老婆“两字的语气,她听了后用她的右手的中食两个指头在我的右脸颊上轻轻括着,说:“羞、羞、羞。”随后,她便把她父亲的一生叙说给我听。

她父亲姓刘,名世雄,家住县城城关,生于1950年,在家排行老二,大哥世英,三弟世豪,四弟世杰,家族人丁兴旺。1968年高中毕业,响应毛主席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号召,到位于湖岸公社田垱大队的县田垱茶场插队落户。后来,与田垱自然村村花、田垱茶场的临时工林梅英恋爱、结婚。1970年春季生下林云倩,1973年夏季有了儿子林强斌。1975年秋季上工农兵大学。1977年底毕业分配到湖岸公社管委会工作,1978年当上公社管委会副主任、党委副书记。1980年担任湖岸公社党委书记。1981年9月参加省委党校学习,1983年7月毕业后主持县委宣传部工作。八、九月份,全国严打斗争开始,他被县委任命为全县治安最乱的砂坪公社严打工作队队长,在围捕砂坪黑帮头目“君子兰”时不幸中弹牺牲,享年34岁。

“才活34岁呀••••••”云倩泪流满面,“••••••现在的陈为斌县长当时是砂坪公社党委书记兼工作队副队长。我爹就是为了救陈为斌县长而死的••••••”云倩伏在我右臂上已泣不成声。

“哦,我记起来了,当年我中专刚毕业分配没几天就听说了,”我恍然大悟,“当时只听说个大概,只晓得一个省委党校刚毕业的干部在围捕歹徒中牺牲了,没听说是为了救人……——没想到,那人就是你爹。”

“你当时没听说我爹是为了救人而死的?”云倩显得很失落,继而又抽泣起来,“值得慰藉的是,我爹死后被追授为一等功和烈士称号••••••”

“陈为斌,现在好像是正的县长了?”我意识中好像看到了什么曙光,但却没有捕捉住,“你爹要是没死,现在至少是县长了,真是太可惜了!——一颗陨落的政坛明星。”

“陈为斌是正县长,”云倩目视前方,好像有些许的愠怒,“前几年我弟参加斗殴,我妈去找陈为斌说情,他当时是县委副书记,可他没帮••••••”云倩没有说下去,只是无奈地摇了一下头。

“他的命可是你爹救得呀,怎么不帮忙?”我看云倩冷笑一声,不免同仇敌忾,义愤填膺,“太不近情理了!太不讲义气了!——那后来你弟怎么样?”

“能怎么样?”她很伤感,“被刑拘半年。”

我的灵魂被撞击了一下,想着陈为斌已是县长,我区区一介平民不能对他怎么样,也不知该如何抚慰她云倩了,只是感叹道:“哎,这世道,人心不古啊。要是你爹还活着,说不定现在都当县委书记了,你弟也不会••••••”

云倩抬头望周边的群山,眼里满含眷恋,“哎,我不希求我爹能当多大的官。我倒渴望当时能继续在湖岸生活下去,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那儿的山跟这很相似,山村也很相似。多美啊!可山相似人不同了,我爹早作古了•••••”说到这,她又哽咽了。

“倩倩,别难过了,”我安慰她,“你弟现在好吗?”

“哎,毁了。自从刑拘出来后,他就玩世不恭,成了社会上‘混混’,我妈整天提心吊胆,伤心透了。去年,我把他弄到张金弟厂里,哎,不成器的人••••••”她的泪水又像断线珍珠一样滚落下来,伤感万分。

我凑近她,想用舌头舔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她歪了下头问:“阿华,你会看不起我家吗?”

“你傻呀,我怎么会呢?!”我舔去她苦涩的泪水,“你家可是烈士家属啊。你弟也成年了,你也不要太担忧……”

“但愿吧,”她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有你百分一好就好了。”

“可我也让你老担忧呀,”我装着憨态,意在把她从悲伤中引出来,“什么把持不了‘度’之类的••••••”

她打断我的话,正儿八经地说:“这点倒是真的。你说,我爹要不是没那么正义,他就不会推开陈为斌而挨‘君子兰’的子弹,他就不会死,那么我的弟弟就不会走上邪路,我的家庭就不会象现在这样,你说是不是?”

我连连“嗯、嗯”地点头,说;“许是命吧。”

“还有,因为我爹的死涉及陈县长,所以我在别人面前从不提及这事,”她抓起我的手吻了吻,“这也是我不愿轻易跟你说的缘故。要不是你今天说的话打动了我的心,我还是不会讲的。陈为斌现在是一县之长,我们不要轻易去说他。”她摸了摸我的手,又接下去说:“有时候,我冷静去想,觉得也许是我错怪陈县长了。当时我弟的案子太大,死者家属告到省里去,作为副书记的他,或许如他所说帮不上忙吧,哎,怪就怪我弟不争气,跟别人瞎混。”

“死者家属?”我惊讶,“出人命了?”

“不是我弟杀人,”她有点着急起来,“他那时才17虚岁,他玩在一起的七个人都是小年轻,对方一帮十个人都是大年轻。为了一些小事打起来了,对方一个被我弟这边的一个推倒,后脑勺撞在路旁的石头角上,后来抢救无效死了……”

我点点头,“哦哦”应着,“失手了。”

“对。失手。”她如释重负般,“还只是过失手呢。要是故意杀人,我家的天就塌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村庄下面传来几声狗吠声。我们起身拾阶而下往家走。

“我爹和我弟这两件事,你好好想想就明白我担忧你是有道理的,”走几步,她又停住,扭头往后看我,那眼神象鞭子一样抽我,又象网兜一样网我,“记住我此时此地跟你说的话,啊?”

“这辈子忘不了!”我感激地轻轻拍她的肩头,“走,回家去。”

望着她的后背,我仿佛看到“烈士之女”四个字眼金光闪闪,继而又突然想起“陈为斌”三个字,进而脑海里闪过要报考秘书的话就报考县政府办公室秘书这么个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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