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迪小车行驶在乾江北岸大山中的省道上,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前方不远的柏油路面给人以水滩的感觉,云倩说那是烈日暴晒下沥青泛着油,给人以水留路面的假象。刚才,车子在乾江岸边省道上高速行驶,要不是马路两旁的行道树在匆匆退后,还以为车子没行进呢。世间真有太多假象的东西。但是,郑清邦死追云倩绝不是假象。此时,场长黄宗耀说的考秘书一事,却那么强烈地攫住我的心,我恨不得现在就报名参加考试。我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一条“秘书——副镇长、副书记——乡镇长——副县长——县长——副市长——市长”的青云直上的官路……
“不知什么时候考试?”我自言自语。
“考什么?”云倩反问。
“秘书呀。”
“阿华,你很想考吗?”她很是疑惑,“你不是一心想当作家吗?”
“他娘的郑清邦,他以为当个副镇长就很了不起了,狗屁!——县长才芝麻官呢!”我愤愤然,“明知我是你男朋友了,他还死皮赖脸追你!欺我太甚!”
“你志向是当作家,何必因为他而改变自己的志向呢?”云倩平淡地说,“再说,我又不是爱官,如果爱官的话,我早就嫁给省财政厅的一位副处长了••••••”
我头脑一片空白,缓缓转向她,惊愕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了。她也转过头回看我一眼,“不要用这样眼光看我。那是认识你的前一个月的事,是别人介绍的。我的意思是我这人并不是爱官的。”
“那为什么不要呢?”我心里有点酸酸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她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爱意,“有时又是那么容易,比如一看到你就好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这也许就是人们说得缘分吧。”
云倩的安慰话,不但不能起到安慰作用,相反却让我感到岌岌可危,更激发了我强烈的当官欲望。省财政厅的副处长,那是多大的官呀,比我们县的副县长更气派更有权呀,相比之下,郑清邦那副镇长算什么?那是小巫见大巫!我的场长只不过是个股级干部,我呢,一个小小的会计,这么一想,我倒吸一口冷气,不自觉又把目光转向云倩,蓦地觉得她是天上的一朵漂亮白云,我只能仰望她。
“云倩、云倩,就是天上靓丽的云彩,”我透过挡风玻璃,看见西边天空些许团簇白云,煞是兴奋,“我要上九天,上九天摘取她!”
云倩把车停在路边,身子猛然右倾,用右手勾住我的脖子,在我左脸颊上深深一吻,后迅速坐回原位闭目露出满足的笑,她鲜艳欲滴的两片嘴唇在翕动,丝丝绵绵细语在我耳边撩拨:“阿华,你就尽情地摘吧,不要上九天,就在你的身边;你放胆地摘吧,不要在很远的未来,你什么时候摘就什么时候摘。我愿意你来摘、来摘,摘得我粉身碎骨我也无怨无悔••••••”
路上偶尔有车交汇,司机多往我们这边看。我看着妩媚的她,感觉喉咙异常的干渴,想着天元格我只能强忍着激动,说;“倩倩,我晚上摘你!——开车,我们赶紧回去……”
车继续行驶,我心澎湃不已,总觉车速太慢。
我们一路闲谈,不觉已盘过了一重山。不知是云倩谈兴愈来愈浓还是山路越来越弯越来越陡抑或是云倩走山路不习惯的原因,车子走得很慢。
日头渐渐西移。以这样的车速行驶还要两小时也就是五点左右才能到达天元格路段。山区比平原区日头下得早,我担心那样的路段又是那样的时间很可能会出现抢*那样的事。前一段发生的几起抢jie案多在下午五点左右,我下意识摸了摸裤袋里的铁镖,想象万一发生时的应对方案。
“阿华,你怎么不大说话了?”云倩问,但没有侧过脸来,我看见她在专注路的前方,显得小心翼翼。
“哦,我怕影响你开车,山路不好开。”
“没事的,开慢点就是。”
“对。”我脑子里依然在转着应对抢*方案的事,嘴里随便应答着。“头一次开山路吧?”
“是头一次,”云倩依然目视前方,“以前学车时有跑过这条路,有两年没走山路了。不过,没事的,开慢点就是。”
前面不远是三叉路,往左通向湖岸乡,往右通向我老家湖洋乡。
“往右那条路走。”我提醒云倩。
“知道,”云倩侧转过脸朝我一笑,“如果没说错的话,再走三十公里左右就有一座庙宇,叫仙岩寺。”
“嗯?很熟呀。”我有点吃惊。
“再往上走,就是天元格,”云倩又朝我自豪一笑,“那是我们县境内海拔最高的路,冬季有那么几天路面都结冰了,车子都要等冰化了后才能走。没错吧?”
“你好像比我还熟悉湖洋呀,”我更加吃惊,“还知道什么?”
“最近,县公安局长亲自带队在湖洋一带指挥破案••••••”
“公安局真的在天元格附近破案?”我还是不大相信。
“那还假?除非公安局长不想当了!听说,省厅限县局一个月内破案,”云倩好像舒了口气,继而音调平实,“我若是省公安厅厅长,就限半个月或一星期••••••太可恨了,如今这治安!”
谢天谢地,今天这路程大可无虞了!但,转脸一看她,心里又忐忑不安,万一被拦路了呢?万一之万一呢?我心又沉重起来。
经过仙岩寺时,云倩说有点累了,便把车停靠在路右边。虽说公安都在天元格一带出没,但谁能确保抢*嫌疑犯不在那一带继续活动,跟警察玩猫猫?不能确保万无一失,我姜德华的心就无法真正放下。
我下车四周观望。当仰望仙岩寺后山顶那隐约可见的盘山公路时,我突然有一预感,在那里仿佛隐藏杀机,继而一组清晰画面展开了:路面被松树横挡着,车子只好停下,这时,若车上只有司机一人,司机便下车把松树挪开,藏在路两旁灌木林中的歹人便蜂拥而上;若车上有两人,结果也差不多;只有三人以上且都是男人的车辆方能逃过一劫••••••、站在我身旁的云倩,起先还赞美山间美景和仙岩寺的雄伟瑰丽,见我专注仙岩寺的后山,也顺我的视线去看,问我看到什么了。我说看到劫匪正在抢*,她嗔怪我吓她,并说我是担心过度引起幻觉了。
“公安都在这一带,那些抢jie犯又不是傻瓜,不会的,阿华,”云倩挽起我的臂膀,“走,我们继续走。”
“我如果是劫匪的话,抢jie的地点会选在这寺后山山顶爬坡路段,绝不会选在天元格那平路路段,”我看着云倩,“你知道为什么吗?”
云倩被我这么一问,也停住脚步,思索片刻,顿然醒悟:“是哦,跟公安打游击••••••是哦,在平路车子可以冲关,在陡坡上车子行进慢,要是••••••再放些石头或是树之类,那••••••阿华,那怎么办?”
云倩显得惊慌,挽我的手挽得更紧了,身体也靠得更贴了;我夹了夹她的手臂,安慰她:“有我呢,别怕!我管叫他们来一个倒一个,来两个倒一双,来九个倒下的不只八个!放心好了,重要的是你必须听我指挥,不能再象刚才在五佛树下那么不听话,懂吗?”
“我听你的,”她依偎在我身旁,“那我们等有车时一起走。”
等了半小时,不见来车。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多了,再等下去恐怕不是办法,我们便只好继续行进了。
寺庙旁的几家饭店有稀疏的客人,多是老头和老妇人,一看便是城里来寺庙避暑的有钱的退休老人。他们中有的好像很吃惊地看着我们。
“他们以为我们是过景阳冈的武松。”我大有自豪感,说罢窃笑起来。
“阿华,跟你在一块,我觉得很有安全感。”云倩回眸一笑,“真的,现在我一点都不怕。”
“倩倩,万一有松树或石头横挡马路,我下车,你把车门锁了,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你都不要下车,听明白了吗?”我面色凝重,语气强硬。
云倩回答得很坚定:“好的!放心!”
我们没有说话,她专心开车,我警惕观望。
才到半山坡,却发现前方路面有一块大石头挡在中间。云倩停下车,惊慌的目光看着我,我坚毅地回看她:“我下车,你马上把门锁了。”
我下了车顺手关上车门,环顾四周,并拉了一下车门。她还算听话,已把门锁了,我朝车里的她笑笑点点头,她抬起右手也回笑了一下。
我右手捏两枚铁镖走向路中间的大石头,迅速把它抱起扔向路下方,扔得很夸张,并高喊“去——吧!”,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显的特别响亮而且粗狂。我所做的目的,是给想象中的劫匪看,让他们知道我德华是大力士,不是好惹得!
环顾四周后,我不紧不慢地走向车旁。
平安无事。
我坐进车里,云倩如稀重负。奥迪在林中柏油路上继续行驶,几乎没有声响,我无心观赏路两旁的松树、杉树以及其它的杂树还有不知名的灌木,满眼皆是松树横挡路面、劫匪当道的画面。
快到山顶时马路呈Z字型,车子拐个急湾正爬上陡坡之际,预感的事情发生了:一棵碗粗的带枝针的松树横躺在前面十来米路面上。
我叫云倩停车,她便拉了手刹,但没有熄火。
“预料中的事发生了!刚才,他们是在试探;我们也做了演习了。记住,倩倩,要镇定、沉着,知道吗?”我已进入战备状态,精神抖擞,象一头雄狮要捕食,“我下车你锁门,哪怕外面天塌地陷你也不要出来,记住!”
“我记住了,”云倩显得十分镇定“你自己小心,阿华!”
我拍了拍云倩的肩膀,下了车顺手关上门并反拉了一下,门已锁。我站在车门旁逡巡四周,没一个人影,四周死一般静。这是一伙惯抢匪,我心里这么认定后,便没打算象刚才那样去搬挪路面的障碍物,而是马上改变策略,猛地往前冲,飞越过横躺着的松树,以百米跑的速度径直沿马路往上跑,跑过两个拐弯后,料定已跑出劫匪的控制范围,于是便循马路上方一条砍柴小道奔跑了上去。估计到达车子的上方位置时,我便瘾进灌木、芦苇丛中。这时,我听见山坡下几个男人的*~荡狂野声:“哈哈哈,小美女,下车吧!”一个男中音。
“你那位男人象缩头乌龟跑了,不理你了,他为了活命,把你贡献给我们兄弟几个快活快活了,下车吧!”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男的跑得比山兔还快,TMD,我追了一个弯,见不到人影••••••”一个粗狂的声音。
“弄不好,他躲在不远处,等着看我们和美人来那个呢,嘻嘻嘻~~~~!!!”一个半阴半阳的声音。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一个雄厚的声音。
••••••••••••一共是五个人的声音。
我小心翼翼悄无声音地顺坡滑溜而下。
看见他们了,不只五个,是六个,个个都戴黑色猴帽,跟电视里看到的劫匪一样,其中三人站在车头面对挡风玻璃,,两人站在驾驶室车窗外弓腰朝里看,另一人站在副驾驶室外朝车内看,他们中除了站在车头前面中间那个高大个右手握着一把长枪外,其余的手里都握着砍柴刀,俨然众狼围吃小绵羊的情境。
我找到了一处离他们只有五、六米远可以甩动铁镖的好地方,这地方就在云倩车子的左前上方,我与她车子之间的空间里只有一片铁芒萁。我就蹲藏在一簇齐腰高的映山红后面。占据有利地形,我心踏实了。我没有马上行动,为主是再看看还有没有隐藏的劫匪。
“我们的忍耐是有限的,开门——!”站在车头中间的那个高大个用左手拍着引擎盖怒吼起来,“我数十下,再不开门就砸玻璃了!”
其余几个高喊着“砸玻璃搞!”、砸玻璃搞”,并拍打着车身。我看见云倩紧紧握着方向盘,似乎流着泪,但目光很愤怒。握枪的高大个开始数了:“一!”
“二!”
“三!”
“四!”
“五!”
••••••云倩的心理承受力是有限的,不能再等了。
随着第一镖甩出,握枪的高大个惨叫一声,朝我这边的右肩膀已被插上铁镖,枪已落地。紧接着站在他左右的两人也应镖惨叫,其余几人惊慌失措之际跑向车头问究竟,结果个个中镖。正当高大个用左手去拾起丢在地上的枪时,我又补他一镖,正中他的左手背。
“英雄饶命啊!”高大个跪地四处张望,“我的爷爷,饶命啊!”迟疑片刻,他就地打滚,嘴里喊叫着“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
有一人又伸手去拾地上的枪,才摸到枪,又被我一镖飞去中了手背,惨叫着也学那高大个在滚地。
不经意间,高大个滚个身竟然滚下了马路下方林里去了。
抢枪重要!
“呀——!”
我大喝一声象下山猛虎飞越到马路上。他们见状,纷纷向马路下方林中逃窜了去。
我手里还有两枚铁镖,本想飞向逃在最后面的那个劫匪,把他抓住送往公安,稍一想,我没有这样做,一者留镖应急之用,二者云倩在;三者这些人都是玩命之徒,更何况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我跑向驾驶室时,云倩开了门,熄火、下车,扑向我怀里。她瘫软了,她哭得失声。我把她推进车内,跟她说:“尘埃还没落定,你坐进去,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情况……”
我走到路边,往山下查看动静,看他们跑远了没有。
这时,马路下方山谷树林里传上来好像是高大个的声音:“好汉——,谢谢——!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