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主峰，很静，只有山风吹过竹林发出的唰唰声。
九尘和尚的声音，在夜风中慢慢地响起，低沉，又带着一种淡淡的伤感。
身为无极宗的首座，他背负了很多，在这宗门之中，想要找一个可以听他倾吐心声的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而现在，在这个僻静的小院里，坐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相对陌生的少年，但就是这个少年，却反倒是能够让他说出憋了很多年的话。
“我九岁的时候，父母双亡，被师父收留，带在了身边，十二岁的时候，师父结束云游，带着我来到了无极宗……”九尘的眼中，满是追忆之色，那是一抹记忆深处的柔和，在夜色中让人生出暖意。
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无极宗的首座，而是那个跟在师父身边念经修禅，行走凡尘的小和尚。
“别人凝珠，最多不过一年时间，而我却整整用了三年，凝珠之时，师父守在我身边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为的是在我失败的时候出手相助……”
“只是我天资愚钝，凝珠过程中经脉逆行，受了严重内伤，师父又不惜冒险进入禁地之中，为我寻找炼丹灵药，或回来时受伤不轻……”
九尘说话时始终低着头，面对苏易如同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语音渐渐哽咽。
“师父圆寂的时候，我在外修行，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成……”
两行浊泪从九尘的脸颊划下，在他那如同沟壑般的皱纹间流淌，他时而呢喃，时而哭泣，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说着，苏易安静地坐在他的面前，默默地听着。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何时，就连山中的风也停了下来。
竹林里，有虫儿在低鸣，夜空里的那轮残月，散发着淡淡的光辉，院子里格外静谧。
“那场进阶之战，丰元宗背叛了我们，其宗主枯云老贼突然从背后出手，重创师父，最终成就了天月宗，他们晋升为六阶佛宗，此后处处打压我无极宗，帮助丰元宗夺走了我们许多的领域……”九尘和尚满脸痛苦，眸子中闪烁着无尽的恨意！
“可怜我那三痴师叔，空有五珠实力，却无法抵挡丰元宗和天月宗的联手镇压，为了宗门的存亡，甚至连一天方丈都没有做过，而是选择了远遁……”
“只是，他难道不知道丰元宗和天月宗的心思吗？他们从来就没有打消吞并我无极宗的野心，这么多年来，他们虽然忌惮师叔报复而不敢灭我宗门，但明里暗里也是处处排挤针对我无极宗……可笑我无极宗曾为八阶佛宗，如今竟然虎落平阳被犬欺……”
九尘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他抬起头，看向遥远的天际，喃喃地说道：“这么多年，师叔一直都没有任何音讯，而丰元宗和天月宗，也终于忍耐不住了，他们现在已经蠢蠢欲动，准备要灭我无极宗了……而我们三个，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苏施主，你说，师叔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我们这些年的苦苦隐忍，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面对九尘的问话，苏易却依然保持着沉默，他等了很久，看到对方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便缓缓站起身，朝着九尘和尚轻轻一拜，然后转身朝着西边的厢房走去。
九尘和尚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怔怔地望着苏易缓缓离去的背影，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关上门，坐在屋内，苏易低头沉思起来。
“如今的无极宗，看来真的是风雨飘摇，从九尘和尚刚才所说，那丰元宗和天月宗应该也有五珠巅峰大圆满的和尚，否则就算偷袭得手，也不可能对元初和尚造成重创！若真是如此，那不要说联手，这两个宗门随便一个，都不是现在的无极宗能够对付的。毕竟无极宗三名首座，修为最高的九尘也不过才四珠大圆满！”
“有什么好犹豫的，五珠实力虽然堪比通灵境，但八阶以下的佛宗，所修炼的禅术都有残缺，”便在这时，司空灭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嘲讽，道：“那丰元宗的枯云当初更是只有四珠圆满境界，之所以能够以五珠实力偷袭得手，也是因为以碎朱丹强行提升境界，其真正的实力，依然只是四珠大圆满，而且他服食碎珠丹，也是要以一珠碎裂作为代价，而且终生不能再有任何突破！”
“也就是说，那枯云和尚的实力，将终生停留在三珠？”苏易惊讶地问道。
“有什么稀奇，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也只有那蠢和尚才会做！”司空灭冷笑道，显然也是对丰元宗背叛自己曾经的宿主而有些愤怒。
“这西荒佛宗，看来也不是像我们一路听到的那样，以慈悲和善为本啊……”苏易感叹道。
“修佛修佛，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斩七情六欲得慧根，又有几人能够做到，无非是蛊惑世人的一种手段罢了！”司空灭不屑地哼道。
“我看无极宗的这些和尚倒还不错，起码有人情味！”苏易辩驳道。
“正是因为有人情味，才容易相信别人，最终落到这个下场，唉……”司空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咦，这个蠢货！”突然，司空灭怒声骂了起来，神魂透过屋内，笼罩到了院外。
这也让苏易一惊，识念跟了过去，看到那九尘和尚竟然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起来。
“怎么回事？”苏易大惊，就要冲出去，但却被司空灭喝止住了。
“想要凭借凝珠丹的作用强行凝聚五珠，这九尘还真是活该，不用管他，只是血肉骨骼无法承受凝珠丹强大的反噬力，过一会儿就会恢复正常！”
苏易将信将疑，听从了司空灭的话，没有立刻起身出去，而是重新坐了回来。
果然，没过多久，九尘和尚停止了抽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面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痛苦而愤怒的神情……
他，冲击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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