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京,郑京你在里面吗?没事吧?”再度听到有人叫他,郑京知道肯定是吴佳在厕所门外。她听见了吧,自己在吸烟区声嘶力竭的吼叫,因为噩梦的规则她没有来救他,但还是听到他的叫唤,应该也看到郑京虚弱地推门闯进厕所的那一幕,所以才会关心地朝这里叫,也不怕被别人听到后尴尬。
蹲得脚麻的郑京,无力的抓着洗手台,尽力慢慢爬起身,刻意地没有用左手。“该怎么向她解释那滩地上的血迹,还有自己的崩溃和嚎叫呢?”不知所措的他,颤抖地扶着墙面,慢慢走向厕所外面。即使是这样,他也想要见到吴佳,这是他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能让他感到安心,不用再想着那刚才的恐怖画面。
看着从厕所门口腾挪出来的郑京,一脸弱不禁风的惨白神色,吴佳下意识地就过去扶住了他:“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我想抽根烟缓缓,你陪我去行吗?”郑京无力地说出这句话,他现在没有理智思考的余力,只能凭着感觉走,说他心里想说的,做他心里想做的。
“都虚弱成这样了,还抽什么烟啊。”嘴上这么说,吴佳还是心软地,撑着郑京往吸烟区走去。其实,郑京靠自己扶着墙走会更有效率,可吴佳身上的气息,确实让他感到踏实和安心,一瞬间仿佛回到现实世界,刚才的腥风血雨已经沦为幻梦。说白了就是,他有点舍不得这双白嫩的小手。
有点大意忘了门后的那滩血迹,郑京不由一阵恶心,只是为了到底柱子后面安逸的地带,他还是强撑着继续向前,眼睛尽力不去看,靠着身旁吴佳给他的支持,一步一步绕过去,抵达他们二人独处的狭小空间。
郑京依靠在那根方石柱上,吸一口吴佳递给他的烟续命,夹烟的手指和嘴唇都不自觉抖动,薄荷清香在心肺口鼻间蔓延,终于松懈下来的他,不知不觉就蹲下了,僵持着的肌肉此刻得到放松。
吴佳也默默陪他蹲下,一手叼着烟,用温柔如水的目光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给予他关怀和支持。终于等到郑京对她咧嘴一笑,她也笑了,两个人傻傻地在这个安逸的小角落里笑着,没有烦恼,没有恐惧,无所谓现实还是梦境。就算这一刻世界末日,郑京也感觉可以接受。
“谢谢你。”用略微变得有点沙哑的嗓音,郑京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松弛。而吴佳听完也只是继续笑着看他,没有回话,默默等待这个大男孩重新找回力气,然后陪他一起回公司。至于两个人这样搀扶着走过去,会不会被熟人撞见,要怎么解释,眼下也有些无暇顾及。
过了不知多久,估计彼此公司的人都在找他们也说不定,当然像郑京这样的小文员,也就是被主管训一顿的事。吴佳却不同,她是公司管理者,需要她处理的事情应该不少。想到这里,郑京知道自己必须打起精神来,就算是在梦里,他也不能让这个关心自己的人,因为他的缘故而耽误工作,甚至蒙受损失。
强撑着扶墙站起,这次没有接过吴佳扶他的手,对她摇头表示不用,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们一起出去,所以他必须一个人走出吸烟区,走回公司去面对主管。好像明白他用意的吴佳,默默跟在他的身后,看他艰难扶着墙壁,亦步亦趋地趟过那片恐怖的区域,很快就会有打扫的人员发现,然后若无其事地清理干净吧。帮着郑京推开门走出去后,吴佳终于不再跟着他,看他一个人脚步虚浮而坚定地,踏进自家公司,去到主管面前。
状态实在太差,郑京和主管请了假,反正是在梦里,工资扣得心安理得,如果不是有吴佳和吸烟区这个安定空间存在,郑京感觉其实不用来公司上班也可以。命都不重要的噩梦世界里,那么钱就更不重要了,打定主意的郑京离开公司,迅速坐上一辆出租车。虽然也有被司机伤害的风险,但感觉比搭地铁和坐公交安全太多,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家,在床上躺着放空思想,不去考虑任何事情。
一路平安,在车里也好好歇了会的郑京,付完钱便推开车门,快步往家里赶,毕竟按照这世界的设定,随时都会有人伤害他,多和别人共处一刻,就多一刻风险。当置身站有六七人的电梯时,郑京的心悬到嗓子眼,却没办法,这个时间或多或少都有人乘电梯上下楼。所幸,又是有惊无险,终于让他来到自家门前,慌慌张张掏出早已拿好的钥匙,试了好几下才将门开启,然后躲进了只有他一个人的安全空间。
扑倒在床上的郑京,长长地舒了口气,浑身酸软的感觉袭来,睡意竟然也瞧瞧降临。就这样,在诡异而恐怖噩梦世界里,郑京沉沉睡去,进入梦乡。啊不对,这是个无意识的深度睡眠,并没有梦中梦这种东西出现。等到他睁开睡眼爬起身来,夕阳早已西下,昏黄的光洒满整个房间,他却无暇欣赏。该是时候,想想怎么结束这个可怕的噩梦了。
被杀不能吓醒他,难道得自杀才行?郑京思考之际,谢小菲过来敲他的门。为什么知道是她?因为这栋楼里基本只有她会来敲郑京的门,也只有谢小菲会那样敲他的门,打鼓一样。想到那个怪物谢小菲,貌似他的梦境里,谢小菲还没有过正面效果,郑京犹豫着,敲门声停止了。
“哥,我听早餐档的大叔说,你中午打车回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还好吧?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给你买了好吃的哦!再不开门我可要自己消灭它们咯。”一如既往活泼可爱的谢小菲,就像郑京婉言拒绝她的那件事没发生一样。出于对郑京的担心,让谢小菲不理会被拒绝的难过和尴尬,强行要闯入他的世界。就算是在现实里,她也会是这样的做法吧。
如果这时候还在担心对方伤害自己,而把她拒之门外,郑京会看不起自己的。来嘛,不就是被虐吗,反正死不了,能死的话就更是求之不得了。吓得神经错乱思绪不清的郑京,晃着腿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地拧开门把,开启到能看清谢小菲整个人的空隙,也随时做好关门逃命的准备。幸运女神再次降临,门外是清纯可人的谢小菲,嘟着嘴气郑京这么久才开门,一开门还像防小偷一样防着她。
当然,她是不知道,郑京哪是防小偷,简直是防杀人犯一样提防着。如果知道,估计会一脚飞踹把他踢飞在地,然后把吃的端端正正放到他房间桌上,再气冲冲关门走人吧。是的,一定是这样。
又是提着又是捧在怀里,谢小菲一如既往地带过来超量的食物,自顾自放好,说着话的同时给郑京准备餐具。她不会又要表白一次吧?郑京摇摇头否定这个猜测,即使是在梦里,谢小菲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女孩,其实情商很高,也很善解人意。那次疑似告白,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努力,既然知道郑京心里没有那方面想法,她就只会在合适的距离保持关心,不会让郑京再次感到为难。辜负了着个惹人怜惜的姑娘,目前为止郑京所经受的苦难,仿佛都是自有应得。
无惊无险,郑京消灭了一部分谢小菲准备的食物,她也帮着消灭一部分,然后就回家吃妈妈煮的饭了。开心的人,果然胃口会特别好呢。然后郑京洗了个澡,利用日记记录消解白天积攒的压力,找了几个搞笑的视频节目,让自己彻底放松,把烦恼留给明天。不成想谢小菲洗完澡又来敲门,隔着门都能闻到她湿湿软软的青春气息,这次郑京只开了道门缝,教训地弹了她的额头,将她赶回家去。随后,就躺在床上,享受难得无梦的安逸睡眠。
第二天后,郑京以为自己会开始适应,基本每天两次的凶杀现场秀,尽管结束后吴佳会在吸烟区陪他消解,然后回家的他得想办法拒绝谢小菲的送温暖。却还是觉得不行,他得尽快回到现实,不然精神迟早错乱。
做好决定的第三天,他睡到自然醒,没去公司。梳洗完毕,刻意选了比较偏僻的地方,从居住的楼层高高跃下,做心理建设花了很久,却又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噩梦里死去那么多次,由着清醒的自我意识选择死亡,却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
在风压和重力的双重压迫下,迅速下坠的郑京砸落地面,刹那间骨头碎裂的巨响,成为大脑恒久的恐怖记忆。不远处经过的路人闻声跑过来,撂下一句“哎哟,这跤摔的,够疼的吧。”没事人一样走开。没错,郑京果然没死成,煎熬一样忍受全身骨头破碎重组的诡异痛感。躺倒在地,不想起身,看见再度变得阴森恐怖的厚重云层,脑海里浮现起一个数字“5”!难道是,死亡计数器?
不敢相信的郑京,继续无力瘫软在那里,脑中不断思考,假如那个数字5真的计算的是死亡次数,那么他得死多少次才能结束噩梦呢?10次?20次?寒毛直竖,头皮发麻!在梦境回廊爬过的木阶数,以及巨大的生锈铁门上浮现的数字,瞬间在脑海闪过,“73”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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