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电动车走到这荧光灯招牌下,感觉自己的脚步变重了,脚板也不舒适。
好像踩着黏糊糊的泥土了,顺着荧光灯的余光,往自己脚底下一看,正是一团团的黑泥灰堆砌在鞋板上。
走到台阶处踩刮去鞋板的黑泥灰,黑泥灰上还沾有着一些黄色粗纸。
是纸钱,烧给死人用的。
下过雨黏成一团成了黑灰泥,在商铺面前出现这种东西也不足为奇。
不少的店老板还是比较传统的逢节烧纸钱图财运。
整理着衣着,抬头看着眼前这一个樱羊杂货铺。
樱羊杂货铺的建筑风格是属于徽派建筑,这种建筑风格自汉朝就一流传下来。
我正想推开这古风建筑门时,注意到这门罩上有着许多宫庭和古代美女砖雕。
对于徽派建筑有一点了解,自然明白门罩的装饰对于体现这户人家的身份地位重要性。
古时候一些地位显赫的家族,往往门罩的装饰非常华丽、复杂。
有些官宦人家更会在门罩上添加各种制作成本高昂的砖雕。
可这是现代,况且一个杂货铺也没必要在旁边配上一大串的古代凄美故事砖雕。
“这般寻觅难重逢。”
“里窗共处三年载。”
“有知一别在忘川。”
“鬼间相思两茫茫。”
这个应该讲的是一对情侣被拆散,有情人难成眷属的凄美故事吧,只是这一首藏头诗,读起来不吉利。
不过这杂货铺的老板还蛮有情调的,反倒还吸引了我……
缓慢地推开了木门,吱……呀声不断,这木门像是好久没打开了,一股恶臭味从木门里面发散出来。
我用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电筒往里面照了照。
“有人在吗?”
屋里没人回应,谨慎走进屋里,灯也在这时亮起来,看清了整个房。
古色古香的布局,一张木椅落满水渍立在房间中央。
大雨过后,这间房子受潮严重,房梁上悬挂着一条白色丝巾。
屋檐漏水,水滴顺着白色丝巾往下落,扯下了丝巾,发觉它像极了古时上吊用的白绫。
一些青苔藓丝从角缝里钻出来,简单的黑漆八仙桌上落满了厚重的白色尘埃,踩着青石板铺的地面往过道里走。
手指好奇的在八仙桌上蹭了一指腹白色灰尘,放置鼻梁处闻时才知道这白色灰尘竟然是白石灰。
白石灰除了用做建筑材料,另外一个作用就是。
在人死的那天,棺材里放置白石灰能起到防腐的作用,俗称“进火”。
好奇心驱使下,我回过头用手扫了扫八仙桌上面的石灰,露出了八仙桌台面。
果然,台面上刷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黑漆。
能把一块木板刷这么多层黑漆,只有死人的棺材为了防腐这样做。
正常活人用的家具,最多也就刷两层,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也怪自己只顾着看工资高低,这个杂货铺是做死人生意的。
八仙桌是个棺材盖,可没到“进火”的那天谁会把白石灰铺在这上面。
骤然屋内灯光猛烈的摇曳,一阵阴风从门口刮进来,后脖颈像是被冰块压在上面,冰凉刺骨。
手不由自主的往后脖子一摸,血红的水渍带有些黑丝,可是这更像将黑漆掺合着血液。
抬头望房屋梁柱,两张墨字大红对联竟然贴房梁上。
“啪的一声。”
灯泡碎了,周围晦暗,手机慌乱中掉入乌漆麻黑的地面,忽然从晃动桌椅的声响到陷入一片诡静。
“请进!”
一个声线拉长、苍老无力的声音从房院里过道幽幽传来。
心脏急速跳动,感觉都快到嗓子眼,极力的保持理智。
从地面上摸索着手机,再次打开手机电筒,往刚才声音来源方向照去。
这是一个扇形的石门形状,中间两扇木门虚掩,木门间正结着蜘蛛丝网。
手机光将蜘蛛啃食白丝网中央虫子躯体黑影投射在白墙上。
手脚无力,颤颤巍巍地走近,透过门缝,院子后房木窗亮着昏黄炽灯光,房梁处有些泛绿。
“你好!”
确认了后院房里有人,见那蜷缩成一团的灯旁人影。
推开木门走进,一种莫名的恐惧压在心头,我更希望那个人能大声回应,可是……
那个人好像一直忙着伏案写东西,直到能听到钢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响。
“你好!”
再次重复着敬语,站在古宅的已敞开的窗前,窗内老人一副学问考究模样。
身着老式中山装弓身低头坐在案桌旁,手指轻握钢笔记账。
案桌左侧摆着一根白油蜡烛,烛蕊燃烧的青烟萦绕,在绿色的灯罩内久久不散,烛光映衬得整个房屋上方显绿色。
“来面试吗?”
老人身体僵硬如提线木偶般缓慢抬起头,脸上有很多黑斑,嘴唇褶皱像是用针线一针一针的缝过。
“呃……这是做啥工作啊?”
结合刚才所遇到的事,心里早已经反复的疑问,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真的是厌倦了这种故意营造恐怖氛围的杂货铺。
“看不出来吗?”老人停下了手中的笔。
我提了口气,自己来面试的,怎么能反过来问老板,为了缓和这尴尬的气氛,急忙解释道。
“不好意思啊,白天海鲜吃的有点多,大脑神经一直紧绷着。”
“以前做过这样的工作吗?”老人拿起了笔筒夹在笔帽上,继续记账。
要是这一份工作再失败,我估计明天就得搬出出租房,露宿公园也是必然的事。
一定要逼迫说自己会做,这是我面试了N次失败得来的惨痛经验。
“做过,当然做过。”
我有些心虚的说道,用力的在大腿处掐了一把,强打精神可以使一个人面目看上去自信,毋庸置疑。
“好,姓名。”
“吕伟。”
“爱好。”
“女。”
“哦不,文字创作”
……
对于这样的提问,自己也忘了有过多少次,不能说过目不忘,至少能对答如流。
“不错,在樱羊杂货铺每天凌晨一点上班,每天要做的工作,就是看好店铺,天空没泛起鱼肚白你不能出去。”
老人盖上笔筒,声音冰冷的让人感觉在地窖中难以呼吸。
他说话时始终没看我一眼,起身离开窗前,还没等我点头反应过来,旁边的木门已经开了。
蹑手蹑脚走进房间里面,老人将一张红色的大纸递到我面前。
接过红纸一看是合同,见着合同上面的报酬五千每月,顿时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摁个手印吧。”
老人从旁边桌案上拿过钢笔,示意让我伸开手掌,他用钢笔的尖头狠狠的在我的大拇指上一划。
“啊……。”
肉皮被割开的疼痛感使我下意识的收回了手,他将红纸摆在了桌上。
走过去,用大拇指按下手印,拇指指腹上鲜血和那合同上的颜料红色快速融为一体。
老人弓着身子,从桌面上小心翼翼的叠好合同,秉烛走至房门口。
那红色合同燃烧起来却泛着蓝色的光,味道却有着一股动物骨头燃烧的味道。
老人在合同纸灰快燃尽时,侧着脑袋对我邪异的一笑。
“呵哈呵。”
这种笑声,压根就不像是正常人发出来的。
听到这声音后整个人都不舒服,像是某一种东西发出来的,不可描述的感觉。
老人将双手搭在后背起身走出院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恢复少有的安全感。
我有些犹豫不决,脑袋里尽想着是该走还是该留下来。
“嘭的一声,”房子的门突然关闭,身后蜡烛光蓦然微弱,我的影子拉长,缓慢的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