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后，三个人一起坐在日料店里。
任志宁脸上一直展现着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姨母笑，明沫忙着看菜单没注意到，林展涵却在这种满含微笑的注视下如坐针毡。
他天生冷白皮，自信脸上应该不会变红，结果明沫点完菜转过头来，第一句话就是：“哎你耳垂怎么这么红，流血了吗？”
林展涵：“……”
最严重的是她还伸手在上面碰了一下。
林展涵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电流从耳朵那里蔓延开来，弄得他半边身体都麻了。
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有第三个人在场的话就相当于进了公众环境。包间里开着24度的空调，上来的菜全是冷冰冰的刺身和寿司，但是一向仙气飘渺的林展涵硬是吃出了浑身火烧火燎的感觉。
“林上仙你要芥末吗？”
林展涵接过来就直接把一整管芥末全挤在了自己的酱油碟里，小任当场惊呆，暗暗冲明沫竖起大拇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一向清淡忌口的林上仙四年不见，现在居然这么猛。
林展涵刚夹了一个寿司进碟子，小任就开口道：“这么多年你也没和我们联系。”
这个话头在林展涵不会害羞的范围内，于是他多少恢复了一点正常人的逻辑，有点抱歉地对小任道：“主要当时你们填志愿的时候我去罗刹国了，回来之后大家就都已经去各自的城市报道，之后我又一直在训练，没抽出空来——大家都还好吧？”
“唉其实我们其他人也没好好聚过，大家的大学基本都不在一个城市里，平时也就发个短信什么的，假期又不是在实习就是在参加竞赛，好多人毕业之后都没再联系过了。”小任说，“倒是你和沫沫，之前隔那么远，又凑到一起去了。”
林展涵又进入了火烧火燎模式。
热心的小任中午听了明沫的控诉，有心给明沫打一波助攻，于是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高中的时候你是不知道，我们私下里最爱八卦你们俩了，哈哈哈哈……”
小任还没“哈”完，林展涵的害羞神经就又重度过敏了，为了掩饰，他赶紧低头专注于食物，毫不犹豫第把碟子里的寿司夹起来，整个放进了嘴里。
林展涵：“！”
已经在充满芥末的酱油碟里浸泡了快两分钟的寿司就这样凶猛地闯进了他的口腔。
林展涵平时基本不吃辣，男儿有泪不轻弹，即使辣哭也得忍——于是他匆忙应对之下赶紧把寿司囫囵吞了下去。
这一吞不得了，芥末的后劲完全显了出来，辛辣的气味一路窜进林展涵的鼻腔，接着直接捣毁了林展寒的泪腺。
——男儿泪到底还是没忍住。
“不、不用这么激动吧。”小任颤抖道，他这才刚提了一句高中，林展寒怎么就悲痛欲绝地流下了眼泪？
小任一直是个姨母心泛滥的情感细腻者，此刻看到林展寒眼眶通红、眼泪涌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小任觉得比看《罗密欧和朱丽叶》还要伤感，他心里的天平立刻倾向了林展寒——噢，上帝呀，看看这比罗密欧更帅也比罗密欧更惨的林展涵啊！
小任深有所感，就差陪着林展涵落泪了，他一边给林展涵抽纸巾，一边对明沫柳眉倒竖：“明沫！你看看你，你对人家实在是太过分了！”
明沫：“……”
她的口腔被三文鱼刺身塞满了，只能用眼神传递无声的懵怔。
“当年人家抛家舍业的，你还不跟人家走，本来就是你对不起人家！现在呢，你一门心思等着人家表白，人家表了你又嫌表得不清楚，那你自己不能主动点吗？”小任义愤填膺，一把揽过林展涵的肩膀，“来吧姐妹！表达真爱的时刻到了！”
明沫：“……”
林展涵：“……”
小任的艺术不愧是自学的，他这不像艺术家，像对着韩剧疯狂掉眼泪恨不得拿着扫把冲进屏幕替女主暴打负心汉的家庭妇女。
白瞎了他这身风骚的穿搭。
一片尴尬的沉默。
明沫用眼神询问小任：“所以你现在是要我干啥？”
小任挤眉弄眼地回应明沫：“你不是想把关系确立清楚吗？那你现在可以表白啊！”
明沫瞪大眼睛：“我表白？”
小任竖起眉头：“你表白怎么了？现在男女平等，女生不能勇敢追爱吗？”
明沫继续瞪眼：“不是，关键是我完全没准备啊！你让我说啥？”
小任仰头望天，作惊喜状；然后复又低下头闭起眼睛，作陶醉状。
明沫：“……”
她看懂了，小任这一组动作想要表达的话是：“今晚月色真美。”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林展涵把任志宁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放了下来。
小任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林展涵的耳垂已经不能用红透来形容了——小任觉得自己需要红色颜料的话用画笔在那蘸蘸，然后就可以用林上仙金贵的血液画出最美的图画了。
然而他的皮肤的确是傲人，冷白皮压住了血色纹丝不动，而他的眼神……也非常明亮和坚定。
“如果我之前……没有说清楚的话。”林展涵低声道，声音前所未有的沙，“那我再说一次。”
任志宁长大了嘴巴，明沫则吃惊地看向林展涵。
她认识林展涵这么多年了……林展涵从来没有一次，在外人面前有过任何表露感情的话。
明沫甚至之前一直觉得比起阿美利加国，林展涵更像在英国生活过很多年的样子，他身上有英国人那种对谁都彬彬有礼，但事实上不把内心的真实面给任何人看的作风。
然而此时此刻，林展涵的手在膝盖上攥了一下，然后低声开了口。
“我希望你在我身边。”
“不要在别人的身边。”
他抬起头来看着明沫，黑沉沉的瞳孔，里面像洒满了一整个夜空的星星。
“我爱你。”
“从四年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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