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一声久违的称呼,我当时就恨不得大喊一声,忘芝,我的忘芝终于回来了。
我不顾一切想要靠近她,却被她伸手制止,“相公,你身上的阳气重,会害死我的!”
我这才发现,坐在井口的忘芝并不是一个实体,更像是用3D技术做出的一个三维影相。
虽然声音容貌都和真人没什么两样,可终究不是真的。
“忘芝,怎么才能让你活过来,你说,就算有千难万险,我也会努力帮你做到。”
忘芝有些沉默,望着我苦笑一声,好久才叹口气说她本是遭了天谴,应该神魂俱灭的,可一来有落魂堂神主娘娘拼命求情,二来这也是为了除魔卫道,这才可以有一丝魂魄流落人间,不然我胸口上那个烛龙纹身早就消失了。
现在出现,也不得不在半夜,还得找那些阴气充足的地方,否则随时可能魂飞魄散。
我不由得流下泪来,说到底我最亲的亲人是爷爷,之后就是忘芝了,虽然父母也待我极好,可我们之间似乎有一层永远的去不掉的隔膜。
“难道,咱们就只能这么阴阳两隔?”
忘芝盯着我娇羞道:“笨!”
我一下子高兴起来,因为每次她这么说,都是有法子解决的时候。
她说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有属性的,而且彼此之间也都有看得见或看不见的联系。
“而就是因为这些看得见看不见的关系,才影响了我们的命理,之后改变了我们的人生。
比如你出生的时刻是没法改的,可你当时能不能进庙,进庙之后能不能上香,上香之后能不能结契,或者娘娘肯不肯放手,我同意与否,这些都是不确定的。
所以才有一命二运三风水的说法,命不能改,但气运是可以变化的。”
忘芝洋洋洒洒说了一通,直到最后才指着我的胸口说烛龙管理着他们这一属,只要哪天烛龙开眼,她就能活。
我连忙问怎么才能让它开眼?
忘芝只是在胸口点了五下,然后转身就走,分开这么久,我们相处的时间竟然只有十分钟不到,我怎么可能放她离开,可是刚走到水井,她却凭空消失了。
难道是从水井走的?
我低头往水井看去,却被人在身后一推,跌了进去。
“啊!”
我手脚并用拼命挣扎,直到摔在地上,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梦。
干我们这行,梦有另外的解释,尤其是我这易招阴的体质。
阴物魂弱,白天不敢现身,甚至有的连活人也不敢见,就只能趁着人神魂离体,最弱势的时候托梦。
我急忙找到老舅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他沉吟片刻才恍然大悟,说道:“万事万物都有联系,难道是说本命关联,胸口点了五下……哦,对了!”
替我到了一杯茶压惊,老舅才说烛龙是上古人脸龙身的大神,常年住在北方极寒之地,身长千里,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吐气为冬,呵气为夏。
既然不是人间物,想要在人间停留,就得凑齐五行本命才行。
之后他又问我每次胸口疼都是什么时候,我就一五一十的说了,第一次是被祁东来制住时,然后是被他在停尸房瞪了一眼差点回不过神,后来又碰到那七只铜鼎,最后是锁魂针。
老舅眉头紧皱,好半天才嘟囔道:“雷火鼎、锁魂针,一火一金,难道忘芝丫头想让让你攒齐五行之属,借烛龙之手现世?”
我急忙问老舅,怎么才能把五行之属攒齐,他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说你小子才干了几天,就凑了两件稀罕家伙,还不死心。
还说雷火鼎怕是祁东来的祖上之物,而那个锁魂针也大有来历。
胡家擅观星相又懂得寻龙点穴,那个胡万更是堪称风门天才,只是后来持身不正,才和外邦勾结,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老舅刚好遇上,就和其余几门的好手将他打成重伤。
听完他的叙述,我当场就炸了,一个会拘魂的祁东来就能把一座县城搞乱,再来一个胡家,这日子还怎么过?
我还以为那个穿戏服的女人一死,我的厄运就算结束了,谁曾想才离了狼口又进了虎窝。
老舅笑骂,“他娘的,高回报高风险没听过,要是没有和祁东来的一场恶斗,谁肯请你招魂,你以为七天挣十多万,是个人就能办到?”
我连忙辩解,却被老舅一竿子戳出门外,“想要活命,就他娘的好好学画符的本事,还有,功夫也不能落下!”
虽然老舅教徒很严厉,可在我眼里他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
祁东来音信全无,胡家也悄无声息,春天已经来临,可我们的仇家却还在猫冬,不知是在积蓄力量,还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但我心里清楚,这些家伙不可能随随便便放过我们。
于是我练功更加勤勉,虽然没能再见到忘芝,可人一旦有了盼头,日子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老舅说我是惊门难得一见的天才,我只当他是为了让我挨打的时候不抱怨才这么说的,我甚至认为他面对寡言少语神情木讷的狗子二十多年,看谁都觉得像天才。
雷火鼎隔三差五就被老舅拿出来祭炼一下,一来去掉它浑身的戾气,二来也便于我吸收它所释放的灵力,而我也从中体会了不少阵法精髓,和《平鬼策》两相对应,确实提高不少。
这天,我刚刚画完三十张风火符,就见门口走进一位老人,他穿着一身唐装,满头银发却梳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一位文华修养极高的人。
谁知他一开口,却叫我惊掉大牙。
“他娘的瞎子在不在?”
“狗日的张瘸子你敢骂我,来子,放狗撵人!”
老舅也毫不示弱,一气呵成。
就在这时,一位眉目如画的少女突然叫道:“朱爷爷,我是小萱,您别跟我爷爷一般见识!”
老舅立刻笑着把祖孙俩迎了进去,看得出俩人是多年好友,张口就是脏话连篇,一点儿都不忌讳。
那位叫张继坤的老者这才愁眉苦脸说明来意,他说东来市有三座公墓,一公两私,都是由他亲手设计,可最近却怪事连连。
我是后来才知道这位老人,原来是玄空飞星张家一支的传人。
玄空飞星可是风门中的大流派,历朝历代都有不少大家,尤其是它的排龙利穴,飞星布盘,还有收山出煞,更是被许多阴阳地师奉为圭臬。
“咋不去找胡家、杨家,为啥求一个瞎子?”
张继坤老脸一红,骂道:“你他娘的不知道同行是冤家?要不是实在没法子,我会找你?”
老舅也被逗乐了,“他娘的,头一回见求人求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张继坤说公墓都是按着山形水势因势利导,也都各自放了辟邪镇煞的镇物,却都先后出了状况。
“西山的公墓最早建设,当时为了压胜,我把祖传的陶鼎镇住凶位,可前些日子公墓出事后,我去八号墓一看,陶鼎竟然没了!”
老舅问出了什么事,张继坤把我和少女赶出去,才轻声嘀咕几句。
我和少女面面相觑,没有说话,如今都什么时代了,老人们眼里的避讳还存在吗?
我是事后才知道,公墓两个下夜的老头,竟然先后脱阳而死。
消息不胫而走,附近的居民都知道公墓闹鬼,管理方就找到了张继坤。
一遇大事,老舅从不含糊,直接上车直奔西山公墓,路上还嘱咐我,有空画几张镇煞符出来。
我随手取出朱砂黄纸,就在车上画了起来,等到了西山公墓,我手里已经画了八张镇煞,两张守山,还有三张升灵符。
张继坤爷孙俩看得目瞪口呆,听过画符的,可没听过在颠簸的车上还能随手画符的。
我当时可并没觉得如何,因为老舅就是这么要求的,学不会就打,没的商量。
就在我出门的一刻,忽然感觉周遭忽的一黯,“老舅,不对劲,天暗了!”
寻龙点穴,风水阴阳是张继坤的主业,但对付阴物他可就差点,于是俩人收下我的符箓,跟在我身后。
老舅倒是大大咧咧,竹杖轻点,朝办公区走去。
“张继坤,什么玩意,弄这么多台阶干嘛?难道还真能跑出个僵尸来?
张继坤,你这花坛可修的不咋地,形制不对。
张继坤……”
看得出,老舅是有意找茬,可张继坤有求于人,就只能乖乖听着。
就在此时,我眼角余光瞥到一团黑影正悄悄朝我们接近,于是想都没想就甩出一记符箓。
“飒!”
一声尖啸响起,那道在草丛中隐藏许久的黑影不退反进,竟然朝张子萱扑了过来……
我右手一甩,锁魂针凌空飞出,正好和黑影撞在一起,又是一声戾啸过后,黑影凭空消失。
等我回头看时,张子萱已经昏了过去……
张继坤顿时没了主意,我只好掐着人中把她弄醒,确定没事才掏出一颗丹药让她服下。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冒出更多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