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飞鹿过芳草远

第二章 龙驹 领取口令

发布时间:2020-01-18 13:21:35

有多久没有在黑甜乡里自在地呆这么久啦,不用劳作、不用担忧、不用小心翼翼……南恩沉浸在昏昏沉沉的梦乡里,久久不愿醒来。

当她睁开眼时,浮现在面前的是一条洁白的瀑布。她以为自己来到了鸟语花香的野外。仔细看时,才发现是在医院。那洁白肃穆的窗帘随风飘荡着,小鸟在病房窗外的枝头上叽叽喳喳地叫。

“南恩,你,你醒了。”一道干涩的嗓音撕开了兴奋的口子。

南恩抬头,看见一个小小少年高兴地腾地站起来。

他咧开的嘴角绽放在那帅气的小脸蛋上,干得起皮的唇像枯萎的树皮,嘴角渗出丝丝血迹,竟仿佛浑然不觉。——正是谭明。

“水,……”南恩开口道,发现太阳穴被撕扯得阵阵发痛。

谭明马上道:“你要喝水?好,好,你等等哈。”

少顷,一杯清水端了过来。

“对不起,只有凉水了,这医院……”

谭明把水放到南恩手边。

冰冷的水杯碰触着南恩的手背,她仿佛挨到了一记冰冷的体温计。

南恩缩回手,轻轻的摇摇头,看向谭明,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话来:“你,你喝水。”

她发现自己太久没说话了,似乎忘了要怎么开口。

谭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喉咙干得冒烟了。南恩被送到这里后,他在一旁忙来忙去,心急如焚,竟忘了自己喝水。

他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两片枯叶一般的嘴唇合在一起。

他点了点头,低头喝了一口水,凉凉的水从舌头滑向喉管,走向食道。

抬头却见南恩躺在床头正看着他淡淡地笑,嘴角牵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谭明嗫嚅道:“对不起。我真是瞎了眼……”

“别这样说,”南恩赶紧打断他,她最受不了别人歉疚的眼神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啦,”接着她又笑道,“是我自己命不好,该有此劫。”

谭明忙道:“哪里的话?都是我的错!南恩,我会出医药费的,”谭明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南恩叹道:“你哪里来的钱付医药费?”

她心里清楚,谭明是村里最苦命的孩子。读书的钱都是国家救助的。

谭明满不在乎地道:“我做些小兼职,一天也能挣上好些钱呢。”

南恩扑哧一笑:“那你可要做上好些年的兼职啦。”

谭明不高兴地问:“你不相信我?”

南恩摇头笑道:“公社医院看病可以报销的啊,傻瓜”。

谭明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哦,我忘了这个。”

但旋即他又坚定地说道:“可是我还是要赔偿你的。让你无端受痛,就是我的错。”

南恩笑着说道:“嗯,没问题。你日后在我需要的时候,帮助我,就可以啦。”

谭明义不容辞地点头答应:“好的,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南恩意外他会答得这么爽快直率,吃惊的看着他。心突然就扑扑地直跳起来。

谭明似乎也意识到这话说得好像过了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每天早上,透过清晨的薄雾,谭明总能看到对面那个小木屋里,整个村子里起床最早的那个小女孩。她忙忙碌碌的干着农活,却从来没有半句怨言。在班上,她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却总是默默无闻地捡起地上的果皮纸屑,扶起被随意踩踏的树苗。因为她太文静了,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少有注意她的。她是一枚害羞的蜗牛,只敢躲在自己的壳里。很多次他们在路上碰到了,他很想和她打招呼。可是他从来不同人主动打招呼的,那句简单的“你好”,竟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头,怎么也吐不出来,也无法咽下去。说完‘你好’,又能说什么呢?很多次他一个人默默地设想着他们偶遇的情境,却不知道打完招呼后怎样继续。于是他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既然不知道说什么,那还是不要说吧。就这样,他像是一只黑夜中的猫头鹰,一直静静地观察着南恩,却从不敢有任何动作。

昨天劳动课他正好跟南恩分到一组。他有意无意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有气无力的锄草,他很想上去帮她一把。但怕她觉得意外,怕同学们说空话,只好在后面犹犹豫豫的。后来不知怎么地,那锄头就“哐当”地撞到南恩了。

想起南恩头上汩汩血流,谭明就恨不得把自己狂揍一顿。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毛手毛脚呢。

“谭明,这里还有其他人吗?”一句柔和的问话将谭明拉回现实。

谭明“啊”了一声,如梦方醒。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急道:“对了,你肚子饿不饿?你午饭没吃。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吧?”

南恩摇摇头,不料这一摆头,牵扯出一丝尖锐的痛感。

“你头是不是很痛?”谭明察觉到她神情有异。

南恩忙道:“不,不痛。”

谭明半信半疑,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谭明想起了之前南恩的那个问题,补充回答道:“对了,本来老师和同学们都来了的。但是医院呆不下这么多人。学校还有课,同学们就先走了。班主任打算留下来的,但是我跟她说,‘我留在这里就可以了,您去通知南恩的爸妈。’话说,他们应该快到了。”

从家里到公社医院脚程确实需要些时间,可是也不至于要这么久吧?那种平日里被父母抛弃的凉薄感觉,如秋夜里清冷月光下的树影,影影绰绰地浮上心阶。

南恩的母亲思想出奇的西化——个人主义至上。

不能说她母亲不爱她,只是她母亲清醒的明白——子女只是以自己为通道来到这个世界的独立个体。因此她的爱是西方化的、清醒的、带点冷酷的味道。

如同西山上的凉月,看着似乎能感受到一片清辉,但是暖不到心上。

然而,对于南恩来说,她理想中的母爱全然不是这样。电影小说里的母爱应该是如同冬日里的暖阳,在每一个心灰意冷的时刻,消融掉无情世事冻凝在心底的冰疙瘩。

谭明看着南恩的落寞神情,忙宽慰道:“她们兴许就在路上了,你别着急。”

他挠了挠头:“要不,我先去给你买点吃的。再吃不下,也要吃点啊。”

南恩内心正忧伤着,不想被看穿,敷衍着点头答应。

谭明洗了另一只水杯,倒了一杯水,放在南恩床头,嘱咐她喝点水润润喉。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虚掩上了房门。

许久,南恩才发觉,几丝痛感仿佛吐着信子的蛇,从麻药的罅隙中爬出,痛得她只冒汗。

正自咬牙忍受间,医院的门“吱呀”一声推开。

“南恩……”

听着那熟悉的呼唤,南恩惊喜地睁开眼,早忘了疼痛。

只见一个衣着得体的中年女人走进房间。她身着一条黑底小碎花的布拉吉,腰间捏出一条条细细的褶皱,一直垂到脚踝。那秀气白净的三寸金莲上蹬着一双款式简单的杏色平底皮鞋。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在后面,一丝不漏的盘起。娇嫩的脸上淡扫一对蛾眉,朱唇渐点。妇人的眼睛是五官中最出色的神来之笔,眸光中透着丝丝清冷隔离的感觉,仿佛尘世中的任何事情都羁绊不了她,却有着别样的风情。

妇人手中牵着一个黑乎乎的小男孩。跟她的打扮却是天壤之别,那个小男孩就好像是泥地里捡来的。小孩脚上踩着破破旧旧的帆布鞋,头上的毛发乱成了一个鸟窝。他伸开黑乎乎的手臂,笑嘻嘻地跑过来:“姐姐,姐姐!”

南恩高兴地喊道:“南望!”

南望踮起脚尖看了看南恩被纱布包紧的伤口,问道:“姐,您没事吧?”

南恩摇了摇头,拍了拍弟弟的脑袋问道:“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

南望嘟囔道:“本来去了来着,结果走到半路上闹肚子,便打道回府了。被隔壁的刘婶一直嘲笑着我借机不去上学呢。姐,你这下倒好了,有正当理由不用去学校啦!”

“胡闹!你姐被打成这样,你倒觉得是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她母亲在一旁呵斥道。

南恩抬头,轻轻地叫了声:“妈……”。

妈妈面色阴沉地看着南恩,问道:“你是怎么搞的?这么不会保护自己吗?”

南恩解释道:“妈,锄头是从后面袭过来的,我没看见。”

她妈不依不饶:“所以你要选个安静的角落,和潜在危险保持距离啊。谭明这臭小子也真是的。怎么会把锄头砸到你头上去呢?这个扫把星,克死他亲爹亲妈,又来害你。”

南恩忙道:“妈,快别这样说。谭明自幼父母双亡,是我们村上最可怜的人了。今天的事纯属意外,他也不想的。”

南恩的妈嚷道:“你的意思是这事不怪你,不怪谭明。难道怪我吗?现在住院又要人照顾,还不是使唤你老妈。你爸天天忙着在公社挣公分,根本分身乏术。”

南恩低头道歉道:“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成天给您添麻烦。”

“您是南恩的母亲吗?”

这时,医院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问道。

“是啊,医生。”南恩妈起身回答。

医生叹道:“怎么才来呢?”

南恩妈不好意思地捋起鬓旁的碎发,道:“临时有事耽搁了,真不好意思啊。”

其实哪里是临时有事,而是接到老师的通知后,南恩妈对镜贴黄花的打扮了后一阵子才出门。南恩妈有个毛病,每次出门都要在镜子前梳妆打扮好一阵子,比没出阁的闺女还重视自己的仪容仪表。

医生看着精心打扮的南恩妈,奇怪这母亲知道女儿出事了居然还有空打扮得如此惊艳。他只得无可奈何地轻轻摇了摇头,看向病床,柔声问道:“小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南恩轻轻地嗫嚅着嘴唇道:“还好。”

医生温言道:“乖孩子,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很快就好了。”接着又抬头看了看南恩妈妈,淡然道:“请您来办公室来一趟吧。”

南恩妈跟着医生来到了办公室。

医生请南恩妈坐下,端上一杯热茶,道:“非常抱歉,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您。”

南恩妈的直觉告诉她——此次女儿摊上大事了,作为监护人的她也要受到利益损失。

她接过刚烧开的茶水,竟不觉得茶水烫手,道:“您只管说。”

医生沉吟了一会儿,道:“此次南恩伤得不轻,已造成脑挫裂伤,出血造成局部压迫,脑水肿继发性的脑组织损伤……。”

“啊!会有很大的影响吗?”南恩妈吓得手一抖,茶水洒了一身。

“您当心!”医生递上一把毛巾:“擦擦。”

南恩妈谢过医生,草草地在身上擦了擦。

医生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吓到您了。”

南恩妈好不容易稳定下情绪,她深深地看了医生一眼,说:“没有,我们正是需要您这样实话实说的医生。作为南恩的母亲,我有权知道女儿以后会怎样。请您如实告诉我吧。”

医生点了点头,半晌才道:“一般这种情况下,成人都会留下后遗症的。更何况南恩年幼,他的脑发育尚未成熟,对损伤比较敏感,”顿一顿,医生徐徐地补充:“所以这次的伤害对南恩日后的智力和反应力,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虽然做好了准备,但是这些话仍像一根粗壮的木头狠狠地砸在南恩母亲的头上。

有好半天,她都无法再听进医生的一个字。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医生的嘴巴,一张一翕的,好像在鱼缸里怡然自得游荡的金鱼的嘴。

好一会儿,那专业的声音才又慢慢飘到她的头脑里——“我们会对症处理,并进行颅内压监控,密切观察病情。”

她扫了医生的面容,发现上面浮现着同情无奈的神色。

“但是请您作为家长的时候要做好思想准备。要坚持协助病人进行日常锻炼和按摩理疗,同时以后要让她注意休息。多服用一些营养神经的药物。”医生慢慢的说着,最后加上了一句:“明白了吗?”

一把心酸泪涌上南恩妈的鼻尖,既是可怜女儿也是可怜自己。

“明白了……那,那有劳医生了。”

医院阴暗的走廊似乎没有尽头,那压抑恐惧的气氛,正是南恩妈内心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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