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鬼螳。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鬼螳。
实际上鬼螳并不是长着人脸,它的样子更加接近于猴子,只是脸上的毛发比较稀疏而已。但是它的手和人类的手极为得的相似,还透着一种青紫色。更加怪异的是,它穿着衣服。那身衣服我有印象,是当初慕寒雪给我们的那种类似工作服的服装。
鬼螳和慕寒衍?会不会鬼螳和慕寒衍都是服务于同一个人?是……那个我吗?
而此时,鬼螳正弯着膝,好奇的看着我。那种神情,仿佛是眼里透着一疑惑。
车灯打在鬼螳身上,我们把它的一举一动看得非常清楚。
“那是怪物对吧!”小胡子手里紧握着球棒,缩到了最角落那边。
我没有理会他的疑问,我轻轻推开车门下了车,小胡子连忙凑过来。
“你他娘的疯了吧?那东西那么大块头,回头撕了你。大家都是看着你上我车的,我这好端端的可不想因为你被连累了。”
我懂他的意思,如果我在这里出了事,那么他也难逃干系,被叫去问话都是轻的,搞不好还得落个谋财害命被关几年。
我拿了背包,翻找了一会,找到了一个手电:“我认识它,你别乱动,呆在车上,车门锁了。”
小胡子伸手抓了我一把,却抓了个空。
我缓步靠近鬼螳,发现并没有什么攻击的意图,我便装着胆子靠近,在离它还有两三米的地方,我停住了。
“你的同伴呢?”
它歪了歪头,眼睛在车灯的反射下,竟是淡蓝色的。见它有点反应,我又问了一次。
这次它好像是听清楚了我说的话,它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坐到了地上,开始用手梳理露在外面的毛发。我也学着它的样子蹲在了地上。
它并没有给我任何的回应,它的反应就像是不知道我说什么,但是它不怕我的样子。那种感觉就像家里的猫出了门,回家以后安静舔毛的样子。
如果可以给鬼螳下达命令,那么交流的方式不是语言吗?
“慕寒衍呢?”或许是慕寒衍这个名字,它的记忆里出现过,它停下了动作,再次歪头看着我。
“带我去找慕寒衍。”
这次它是真的听懂了,它站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看着我。见我跟上了又继续往前走。
“兄弟,喂!你在干什么?”小胡子将车窗开了一点缝,用力地吼着。
这个小胡子很对我胃口,他很健谈,为人相对仗义。如果不是我的这些破事,我可能会和他聊得更投机一点。
我回头看着他,脚步并没有停。
“兄弟,我放副驾的袋子里有一万块钱,我拜托你个事。”
“拜托个屁,我在昆仑这片就靠个口碑混活了。你他妈要是在我手里出事,我拿再多钱顶个屁用!”小胡子急了,开了门就要往我这个方向走。
“吓~”鬼螳回头,对着小胡子嘶吼一声,露出了尖尖的獠牙。
“兄弟,你听我说,我耽搁不了多久。钱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你先拿着。三天以后你再来这个地方等我。如果我没有出来,你就把我袋子里的东西,寄存到景区,就说是客人落下的。我自然会去取。其他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也不必多问了。”
“我他妈的!”小胡子怒极,踢了一脚轮胎。
我转身跟着鬼螳,我不清楚它会带我到什么地方去,但是应该是个我希望的那个地方。
鬼螳的速度很快,它习惯了这些草丛的穿越,每走一段时间都会原地停留等着我。这是被训练过的举动。我跟着它的路线一直走着。
我很少走这么长时间的路,虽然觉得很累,但是精神却很亢奋。如果这次真的有收获的话,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水落石出。那些纠缠着我的谜底将不会在吸引着我了。
正当我在为眼前的顺利感到庆幸的时候,林间的深处想起了一声哨声。
鬼螳停了住了,仔细的听着。我也停住了,辨别着声音的来源。我和鬼螳一直保持着距离,毕竟我还是对这种不知名的生物存着一丝戒备,它的主人不是我,我就是个冒牌的。
鬼螳停住,一直都没有动静。它转头好奇的看着我,向我靠近。又是那种疑惑地的神情,它开始朝着我用力地嗅着,辨别着我的气味。
哨声一次比一次急,鬼螳在停留了十几秒后奋起一跃,快速的朝着哨声的方向跑了过去。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鬼螳走的路线虽然是直的,但是也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现在让我再回去找到小胡子,已经不可能了。我记了记鬼螳离开的方向,有些感慨,只能碰个运气了。
此时我非常后悔,我的背包里的食物不多,事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个情况。不过既然哨声能传到这里来,应该也不算太远。打气精神以后,我继续往前走着,仿佛就像一个行者,脚下的路一直得不到停歇。
我吃掉两包牛肉干,风干的牛肉非常的有嚼劲,也非常能刺激我的味觉,比那些压缩的饼干好太多,我的身体处于脱力的状态。
从疗养院出来,身体也一直没有得到锻炼,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我找了石块坐下了,一边想着老郭和老二,一边叹着气。
出来的当天,我分别给他们两个的邮箱传了邮件,大概内容就是秦教授之前说的那些话,以及一些我的猜想,我跟他们约定了在郊区的那所房子碰面。我不清楚沙漠里的那个老二会不会比老二先看到这封邮件,但是都无所谓了。毕竟老郭跟在老二的身边,他们可以互相照顾一下。秦教授那边我也留了一封信,我跟当地的送件人约定一周后再送过去。因为收了额外的小费,他很高兴的答应了。但是我来昆仑的消息却没有来得及传递出去。
小胡子应该是个可以相信的人,他和别的人不一样,他在危险的时候,还敢下车劝我。这样的人,心底一定存在着一份善良。如果我在约定的时间没有回去,或者三五个月以后,我依旧没有去取回我袋子里面的东西,他也许会向当地申报我的失踪,不管怎样,他一定会做点什么。他们这片的人,信奉神明。
天亮了,眼里没有黑暗以后,我的速度又可以快起来了。我轻易避开了很多的树藤荆棘,朝着那个方向小跑着。我心里安慰着自己,路是自己的选择,好不容易到了这个地方,轻易又回去的话,那么来和不来,是没有区别的。
我熬过烈日又熬过黑夜的寒冷,终于,我攀上了那座小一点的山脉。我的包里已经没有任何的食物了,一天两夜的时间,我看到了我想要去的地方,那片烧毁的空地。
空地的周围没有人,但是还是能看到有遗留的那种警戒的带子,我目测了一下距离,因为是下坡,差不多三个小时我就能到。
三个小时后。
这里的废墟已经被人清理过了,遗留下来的东西都是一些没有什么的价值的了。我数了一下剩在车里的车辆残骸,十三辆,好几十号人。
车牌被带走了,应该就是这两三天的事,车牌螺丝的位置和四周烧毁的样子明显不同。
我顺着那踩出来路的痕迹往上看。他们当时,走的就是这条路吗?
我朝上走着,还能看见一些黑褐色的痕迹,像是血迹,甚至还有一些干瘪的粪便。不清楚是那批人留下的,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留下的。
我继续朝着上面的方向走着,我告诉自己,只要还有痕迹,就一定得上山。
“嘭!”
“嘭!嘭!”
一阵的地动山摇吓得我坐到了地上。密林的深处,还有人!
他们在炸毁什么东西。我加快了脚步,但是还是很吃力。
上坡对我的消耗太大了,短时间内我根本赶不到炸毁的地方。以我现在的体力,起码还得走上四个多小时。
是谁在炸毁这些东西?那一个我吗?
我往上爬着,尽管我的步子非常的缓慢,但是我还是没有停下。
一天就快要过去了,傍晚的天空,透着红。我跌坐在地上。
炸毁的地方,既然是要存心炸毁,必定是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了。现在我唯一比较奢望的就是能和里面的人碰上一面,哪怕他杀了我都行,只他要他能先解答我的疑惑。
我打开背包把所有的拉链都打开,仅仅只是找到了一块口香糖。我放到嘴里,贪恋着这种感觉。
“有人吗?还有人在吗?”我第三次进行呼喊。
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响着,跟在山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依旧还是没有人理会我,我休息了一会儿,继续朝山上走着。
夜色很快侵染着这片山谷,山林里的光线瞬间就暗得分不清路。我拍亮手电,辨别着方向。
我看到上面有个火把,手持火把的人似乎赤裸着上身。
“我看到你了,你是谁?”
那个人影一动不动,他似乎观察了我很久了。他举着火把退除了我的视线。
“我看见你了,我是秦峰,我是第三批!你出来!”我对着上面大声地吼着。
晚上的山里温度很低,我刚才的吼叫似乎惊扰到了什么动物。我听到不远处好像响着哗啦哗啦的声音,那个声音离我越来越近。
我恐慌的看着四周,难道我的小名就此要交代到这里了?
“嘭!”
枪声就在耳边炸开,我听见某个地方传来了一丝哀嚎。
“嘭嘭!”又是两声。
似乎一枪落了空,没入在土里,另一枪击中了某个东西。
我捂着脑袋,周围的声音渐渐散去,一个声音对我说。
“走吧!”声音很熟悉。
“老郭?”我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前面的人影顿了顿,继续往前走着。
“饿了没有?”
“饿了一天了。”我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是老郭,老郭的声音我能听出来。只有老郭才能如此细腻,他会先问我饿没饿,冷不冷这样的话。
“老郭,我好想你们。我想你,想老二,就连小区里面看门的大爷,我都想。”
“你怕不是饿昏头了吧?”前面的人说。
我没有理解他说的什么话,但是听他的意思好像他不是老郭。
继续往前走着,没多久他停了下来,在土里拽着什么东西。然后扔给了我。
“吃了它。”
我手忙脚乱的接过那个沾满泥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可以吃的东西,没有毒。”
我手里拿着半截,闻起来透着一丝香甜。
我再也管不了了,顾不得擦干净上面的泥,就直接啃食起来。那种东西,看起来像市场上卖的山药,但是口感更接近于红薯。
“到了。”眼前的人熄灭了火把,钻进了一个洞里。
见他钻了进去,我也往里面钻,但是里面漆黑一片,又不知道朝哪边下脚。
我从包里掏出手电,按亮了开关。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其他复制体,他的皮肤很黑,身体很壮实,肌肉的线条非常的漂亮。
“你好,我是第三批。”
我赶紧把手电移开,照着别处,但是我清楚地看到了他胸口上的伤。借着手电的光,我依稀看到他在点燃其他的东西。我转头看了一下,像是沾满了某种油脂的圆球。
他没有理会我,从石块下面抓了一把那种小球,依次给它们排列起来。那种油脂的燃烧时间特别长,一个大概能燃烧三分钟的时间,小球越黑,时间就越长。
一个小球燃烧完以后,会依次燃烧后面排列好的小球。我在地上摸了一阵,终于也摸到一个。我把排列在石块上,静静的就那么看着。
眼前这个我显得苍老很多,他身上有很多的疤痕,我甚至能看到他的左肩上有一处圆圆的疤痕。
“这是……”
我指着疤痕,小心翼翼的问。
“枪伤!”
“哦!”我赶紧闭了嘴。
“你来这个地方做什么?不该来这里。”那个人望着洞口,悠悠的说。
“抽烟吗?”我掏出烟给他。
他愣了两秒,接过以后,就着石块上的火点了起来。吸进去的第一口,他就迅速的吐了出来。
“第三批,都是谁?”
“我,莫二,郭炳智。”我据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笑了一下:“第三批不可能有莫二,莫二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失踪了,就连我也一直没有找到。”
“或许有其他方法吧,那个莫二确实是存在的。而且我们还在沙漠里面遇到了第二批的莫二。”我回答道。
“第二批吗?什么时候的事?”有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几个月前吧!”
他抖了一下烟灰,这个手势和我的手势一模一样,都是拇指抵着中指,利用摩擦的反力,让烟灰掉落。
“哦!”
我心里有很多问题,但是我却不敢开口问他,我害怕被自己拒绝。他的秘密比我多很多,而且我对他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帮助。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去开口。
“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他主动打破了尴尬。
“莫二之前跟我说过,他在七年前到这里的时候,遇到过慕寒衍。慕寒衍你们认识吗?”
“知道,第一批最成熟的复制体。”
“什么?”我差点没站起来。
“你不用很吃惊,他确实是第一批最成熟的复制体。”他望着洞口你,把烟头摆在了燃烧的小球的旁边。
我确实很震惊,我是猜想过慕寒衍可能是复制体,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是第一批。
“最成熟指的是什么?”
“融合得最快,醒得最早的一个。”他顿了顿,又说道,“也是最狠的一个。”
“什么意思!他醒过来以后发生了什么?”
我实在是想不通,慕寒衍的年纪笑我们很多,如果他是第一批的复制体,那么他当时可能还是个婴儿吧。
“什么也没有发生,它那时候确实还是个婴儿,你知道吗?婴儿,就像一张白纸。他能吸收一切东西。他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取决于你给他灌输什么样的思想,要么是个好的,要么是个坏的,但是慕寒衍很难辨别,好坏参半。而且以为是幼儿期,他的本体和复制体很难区分。”
“那么你呢?你是第几批?”
我望着他,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如果他是第二批,他会不会杀了我?
“第一批!”他淡淡的说。
“莫二不是说,第二批的我在这个地方制造了第一场杀戮,也就是七年前的第一场。为什么同样的杀戮,要制造两场,你跟他碰过面吗?”
“见过,不久前,这里,就是他七年前开的枪。”
“怎么可能?”我愣住了。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那就是事实。我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莫二已经走了。大概和你今天来的现场一样。但是我率先发现了他。我叫他停下,他并没有理会。他开车准备走,我跑过去拦住了他。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枪,我们就那么对峙着。我们都才二十出头,我当时很害怕,但是我在赌。我堵他不敢开枪。”
“你赌错了。”我说。
“对,我赌错了,他能一个人把那么多人搞得团团转,最终全部都死于他手,他还能在乎我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