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假期舒服啊！”
张菲穿着宽松的浴袍，惬意地躺在沙发上。
金色的阳光从宽敞的落地窗中照射进来，把室内烘烤得一片温暖，窗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一株高大的橡树在草坪中央拔地而起，在风中摇曳的枝叶，也被阳光映成了金色。
不过，就在她昏昏欲睡时，一阵刺耳的门铃声，忽然打破了这片静谧。
“叮铃！叮铃！叮铃！”
张菲不满地蹙了蹙眉，翻了个身，仿佛这样就可以把那讨厌的门铃声给屏蔽在外了。
她本以为，只要自己不应门，让门外的访客按上一会儿，只要觉得家里没人自然就会放弃了。
可万万没想到，来人却像是很笃定她在家一样，一直锲而不舍地按着门铃。僵持了许久之后，张菲终于败下阵来。
她有些暴躁地把怀里的抱枕扔到一边，气恼道：“肯定又是该死的推销员，让我知道你是哪个公司的，非投诉死你不可！”
说着，她就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一瞬间，四周阳光灿烂的景色就随之一片片地熄灭，重新变成了冰冷的钢铁墙壁。原来那只是全息模拟影像。很快，连模拟阳光残留的温暖也消失了，室内陡然降低的温度，让张菲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精致的脸上，表情也变得愈发不善起来。
门外两个黑西装来客一看到她开门，急忙地开口：“张菲博士，我们是公岛安全局三科的探员，我叫……”
“我管你们是谁！休假期间，一切工作免谈！”
不等他说完，张菲已经不客气地打断道，“还有，麻烦叫我女士！谢谢！不知道女人学历太高容易嫁不出去的吗？”
两名黑西装探员被她一通劈头盖脸的怒斥训得面面相觑，这边张菲却已经准备关门了：“还有事吗？没事请回吧！”
就在还剩一条门缝的时候，两个探员中的高个子已经回过神来，眼疾手快抵住门道：“张菲……嗯，女士。我知道您在休假，但是事情紧急，必须您出面才可以了！”
“知道我在休假还跑来，公岛劳动法已经不管用了吗？”
张菲又把门拉开，怒气冲冲地盯着两人，咬牙道，“再不走信不信我告你们私闯民宅！”
“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帮您把投诉书准备好了，您只要签字就行了。”
高个子探员似乎对张菲的坏脾气早有预料，苦笑道，“如果您还不满意，加上别的惩罚也行，只是人命关天，今天无论如何都请您跟我走一趟吧！”
“准备得还挺充分啊！”
张菲上上下下打量了高个子探员一眼，冷笑道，“还人命关天呢。说吧，谁死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但高个子探员的下一句话，就让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哲学家快死了。”
“什么？！你们是猪吗？这么重要的话拖到现在才说？”
张菲猛地大叫一声，甩手碰的一声关上了门，带着一阵风冲进了卧室，丢下一句话，“去开车！我换个衣服马上跟你们走！”
高个子探员摸了摸差点被门撞到的鼻子，嘀咕道：“女士，您嫁不出去的原因，好像不全是因为学历太高吧……”
……
“呲！”
疾驰的磁能车发出尖啸，在一栋宏伟的大楼前猛地刹了下来。
张菲匆忙下车，疾步踏过安全中心空旷的大厅，高跟鞋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碰撞出清脆的脚步声，久久回荡。
她并没有在情报大楼明亮的大厅里耽搁太久，直接轻车熟路地来到安全通道附近的一个回廊里。这是建筑的一个死角，轻易不会有人来。而她就在回廊尽头的一扇铁门处停了下来，把眼睛对上门边的生物识别探头，在读取到她的虹膜信息之后，铁门向两侧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一部升降电梯来。
张菲乘上电梯，一阵轻微的失重感之后，电梯门再次打开，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广阔的地下空间。球形的穹顶高达上百米，下方则是一个巨大的天坑形凹陷，整个地下空间，完全被钢铁所覆盖，一座由复合材料的“高塔”从坑底拔地而起，几乎占据了地底空间三分之二的高度。张菲出来的地方已经是天坑的上方，可即便如此，她也只能仰望这座高塔。
这里，就是公岛安全中心真正的核心禁区，上面的巍峨大楼都不过是伪装。这座地底高塔，才是负责掌控公岛安全的超级计算机“哲学家”的本体，也是守护公岛民众的最后一道防线。
不过此时，无数人在“哲学家”的机体上忙碌着，整个地下空间充斥着一股焦虑的氛围，可以往闪烁不休的指示灯，此时却仿佛凝固一般，机体运行的“嗡嗡”声也停止了，这让它庞大的机体看起来毫无生气，就像一具濒死的植物人身躯。
张菲通过一部升降梯来到哲学家的主机顶部，即使已经是塔顶，这里依旧宽敞得像一个小广场。她刚一站稳，就有不少技术人员匆匆围拢了过来，显然是对她的出现寄予了厚望。
事实也确实如此，作为公岛上最知名的计算机专家之一，张菲在业内的威望无可动摇。
当然，她那古怪的脾气也一样臭名昭著。
“张菲博士……”
一个为首的技术员才刚开口，张菲打断他的话，直接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哲学家为什么像是完全停机了一样？”
一边说，她一边把视线投向平台中心的一座全息投影仪。
在那里，一个完全由数据光流组成的人形投影屹立在那里，这投影是个古希腊男子的外貌，足有三个人高，俯视一切，状如天神。平时哲学家就是通过这个投影来与工作人员交流的。
不过今天张菲在看到这个投影的第一时间，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因为和整个主机一样，此时的投影也显得僵硬而死板，他身上本应如长河般流淌不息的数据流，竟像被冰封了一般，流淌的速度慢到不仔细看都几乎察觉不出来！
“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了，现在留在安全中心的，只是一具躯壳，执行一般的运算任务没问题，但是想要再像以前一样，做到事无巨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什么？你们都是猪吗？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张菲精致的脸上满是怒火，“知不知道哲学家有多重要，万一出个纰漏，会死多少人？这些严重的后果你们考虑过没有？”
技术员们一个个露出吃到死苍蝇的表情，心道，“那还不是因为您自己休假，打通讯不接，发消息也不回，把所有工作联系方式都屏蔽了嘛。”
不过考虑到张菲的脾气和地位，这些话他们却都只能心里想想，没人敢宣之于口。
不过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等等，各位，能不能麻烦你们讲解得详细一点，一台电脑，怎么会有灵魂？”
张菲不耐烦地抬眼看过去，就看到一个身穿军服，佩戴公岛荣誉徽章的老者和一个中年男子，在一群副官的护卫下走了过来。问话的，正是那名中年男子，两人看起来很明显都官职不低。
张菲当然认得这个老者，他是这座安全中心的最高领导人——公岛情报安全部门的首脑，拉姆斯菲尔德。至于那中年人，张菲却从没有见过。
不过，此刻的张菲她也没什么兴趣去认识什么新人物，她看了拉姆斯菲尔德一眼，直言不讳道：“我就知道你们这帮人，虽然名义上拥有哲学家的所有权，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哲学家是超级计算机，但他和公岛上的任何一个硅人类一样，他是生命，不是机器，是生命自然会有灵魂。没有灵魂的哲学家，跟几十年前只会监测红绿灯，发现交通事故时分派个救护车的智障机器没什么两样。当然，你们是不会明白灵魂的美好的，你姑且把它当作极其先进的模糊逻辑能力和深度学习能力好了。要是这样还不懂，当我没说。”
“你……”
那名问话的中间人闻言，当即脸色一黑。
很明显，她这话是真白说了。
“那要是这台计算机的灵魂没了，对公岛会有怎样的危害？”拉姆斯菲尔德倒是个好脾气的长者，微笑着开口问道。
“我刚不是说了吗？”张菲不耐烦道，“会死人，死很多人。”
“只是一台电脑而已，有这么严重吗？”
中年人抬高了声音，义正言辞地道，“相比起机器，人才是任何机构的核心。没有了这台机器，我们还有数千经过严酷训练的精锐情报人员，定能保证公岛安全！你这是危言耸听。”
他的话，明显是说给拉姆斯菲尔德听的。
张菲闻言，冷笑了一下：“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有这样的思想，真是不知从哪个山洞里跑出来的老古董。”
“你说什么？！”中年人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女人下了面子，当即就怒了。
“安德鲁，稍安勿躁。”
拉姆斯菲尔德微微抬了抬手示意那中年人稍等，而他的后半句话是说给张菲听的，“安德鲁刚刚从公岛机动部门调任安全中心，对哲学家还不了解。”
张菲并没有去接拉姆斯菲尔德的话茬，而是直接问道：“我问你们，你们觉得推算过去与未来，容易吗？”
周围的几个副官，包括那名叫作安德鲁的中年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却并没有人搭话。他们不明白，张菲身为顶尖科学家，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聊起这种近似于神棍的话题。
“听不明白？”
张菲环视一圈，叹了口气，“我举两个简单的例子吧！”
“洗耳恭听。”
“要是你在路过邻居家门口时，看到他的垃圾袋里装着摘下来的烂菜叶，你能不能推理出他上一餐吃的是青菜呢？”
“这是当然的吧！”安德鲁一脸理当如此的表情。
“恭喜你，你刚刚完成了一次对过去的推演。”张菲飞快地道。
“这怎么能算呢？”
“怎么就不算呢？”
张菲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反驳自己，“说完了推演过去，咱们再说说预测未来。”
“一个过去有多次家暴犯罪史的男人，某天在公司里被上司呵斥，又被同事嘲笑，他当时没有发作，只是下班以后去喝了很多酒，然后才回的家，你们猜猜，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打老婆？”拉姆斯菲尔德饶有兴致地配合答道。
“看。”
张菲打了个响指，“一次成功的未来预测！诸位，这也就是哲学家一直在做的事情，从他投入运行至今，公岛全体公民，包括诸位的过去未来，都在他的推演之中！”
“你这简直是儿戏！我不能相信，公岛的安全，竟然是建立在这么弱智的机制之下。”
安德鲁又叫嚷了起来，“你们这是在浪费纳税人的金钱！”
而这一次，拉姆斯菲尔德并没有再打断他。
“不，弱智的不是安全机制，弱智的只是你。”
张菲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正是考虑到你的智商，我才会举两个简单的例子。不过从性质上来说，哲学家一直在做的事情，跟我刚刚举的例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它在工作的时候，还要结合公岛庞大的数据库，以及社会心理学、犯罪心理学、色彩心理学、医学、解剖学甚至梦境心理学等一系列庞大的学科体系，来对潜在的可能发生的犯罪行为进行预测和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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