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飞车赶往医院,雷纳德在重症监护室外,见到了早上与他不欢而散的妻子。
而他们的女儿安德莉亚,正插着呼吸器,躺在病床上,小小的脸蛋没有一丝血色。
看到雷纳德,米兰达仿佛虚脱一般,倒进他的怀里——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米兰达泪如雨下,“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害她得不到健康的身体,小小年纪就遭受这么多的痛苦!”
“不,不,这不是你的错,不是的……”雷纳德抱着妻子,感受到她的惶恐不安,他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只能将妻子抱得更紧一些,尽量安抚她的情绪。
随后,在医生办公室,医生对安德莉亚的病情进行了简短的说明——
“这次病发的根源还没找到,但是从检验结果来看,情况相当糟糕,孩子现在还没脱离危险,之前的休克一度导致心脏停跳,引发急性心肌缺血,极有可能引发一系列并发症。即便这次能脱离危险,孩子的病情也已经到了最差的一个阶段,我听说,之前的医生认为她能像正常孩子那样去学校接受教育,很遗憾,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已经不具备这种条件了,她往后必须做好长期卧床静养的准备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击溃了米兰达。
“今天早上她还好好的……”望着病床上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安德莉亚,米兰达呆呆坐了很久,她心如刀绞,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伸手进衣兜里找纸巾,却摸出了那张热心邻居的名片。
米兰达神色复杂,早上一时着急,导致情绪有些失控,平静下来后,仔细想想,她也意识到这种送上门来的机遇,可靠性并不高,那人与自己非亲非故,如果没有所图,为什么要提供这样的信息给自己?米兰达手握着名片,将它揉成了一团。
正在此时,安德莉亚的生命体征监控器突然发出尖利的警报声,医生与护士迅速来到病房——
“病人出现室颤!”
“准备急救!”
米兰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去握住安德莉亚的手,却被护士拦住——
“您先出去,您在这里会妨碍到我们。”
米兰达连连点头,急退出病房,生怕自己的冒失耽误医生救治。
这时,她才想起寻找丈夫的身影,却发现自医生办公室出来后,他似乎就消失了。
“安德莉亚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去等?”
在医院的露台,雷纳德猛吸了一口烟,脑海中一直萦绕着妻子这句话。
听完医生的诊断后,雷纳德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能,如此渺小,女儿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深深刺痛了他,他不知道自己能为自己的女儿做些什么。
一支烟抽完,脑中纷乱的思绪稍稍镇定了,雷纳德回到病房,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你去哪里了?!”米兰达怒气冲冲地质问他,“你到底关不关心安德莉亚?”
“我……”雷纳德无法为自己辩解,他确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发生了什么?安德莉亚怎么样了?”隔着玻璃,雷纳德看到监护室里医生护士忙碌的情景,心中一沉……
“我不知道,一秒前还好好的,突然监控器就叫了起来,医生和护士都进来了,她不会有事吧?”米兰达边说边哭了起来。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雷纳德一遍一遍安慰着妻子,仿佛也是在说服自己。
片刻之后,医生从监护室出来,告诉他们,刚才安德莉亚突发室颤,经过抢救,暂时解除了危机,但是接下来的时间十分关键,医生建议他们做好长期准备。
两人稍稍放下高悬的心,在雷纳德的劝说下,在医院守候一天的米兰达暂时回家休息,而雷纳德则继续在医院陪伴女儿。
米兰达离开后,雷纳德向医生打听了心脏移植方面的事,得到的答案却还是官方那套说辞,排号,等待。
坐在女儿的病床边,监控安德莉亚生命体征的机器发出规律的轻微蜂鸣声,他知道那是安德莉亚的心跳。
安德莉亚病情危急时,被米兰达揉成一团的名片,此时正握在雷纳德手里。刚刚他在病床便的椅子上发现的。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抚平了名片。关于器官移植的小道消息向来层出不穷,雷纳德知道无风不起浪,这个看似严格的系统,其实并不如宣传的那样。
就算是骗局又怎么样呢?哪怕有0.1%的希望,对于安德莉亚来说,也是一线生机啊!
默然良久,雷纳德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走到病房外,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拨出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传了过来:“您好?”
“您好,请问是马修先生吗?”
“是的,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和您一个社区的,57号的雷纳德家,我的妻子米兰达告诉我,您和她在业主会聊过……”
“啊,我记得那位夫人,她提到……您的女儿身体还好吧?”
“不太好,我们现在正在医院,除了尽快进行心脏移植,我们似乎已经走投无路了。”
“哦,这太遗憾了,希望小姑娘能度过这一关。”
“我太太说,您似乎能提供一些帮助?”雷纳德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嗯……”对方似乎有些犹豫,片刻之后回答说:“雷纳德先生,其实我也不确定我所知的信息是否真的能给您带来帮助……我也是道听途说得来的这些消息,具体怎么操作,恐怕还得您自己去找路子。”
他的这番说辞让雷纳德感到十分意外,他原本以为对方十之八九是一个骗子,有一分可能是有普通人不知道的特殊渠道,可是现在听来,他竟然并没有打算从中获利?看来,之前的猜想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听听这些消息。”雷纳德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是从事医疗器械工作的,时常在医院行走,有一次去青藤大学附属医院维护医疗器械,乘坐电梯时,遇到了两个人。其中之一是病人家属,正在对另一位西装革履的人千恩万谢,嘴里说着‘假如不是您帮忙,我妻子绝对不可能提前获得肝脏移植的机会。’之类的话,穿西装的小伙子似乎对此十分避讳,立刻打断了那名病人家属的话。当时我也没有太在意,可是后来,有一次医学研讨会,公司派我去做一些产品宣传,在会场,我又见到了那位穿西装的小伙子。原来他是公岛器官移植管理处的一名事务官,因缘际会,我还跟他搭上了几句话,他显然根本不记得我,我却记下了他的名字,似乎是叫格林顿。”
“您的意思是……”雷纳德想要问得更确切一些,可是对方却打断了他的话。
“您知道,从事我这个行业,平时听到过不少行业内的八卦,有时候,听起来有鼻子有眼的事,未必是真,有时候,听起来离奇古怪的事,也未必是假。那天在业主会遇到您的夫人,看得出来她是一位好母亲,提到女儿时她的痛苦和愧疚让我心生怜悯,为了安慰她,我把行业内听到的一些闲话说给了她听,内部申请什么的,确实是存在的,但是说实话,我并没有那个能力为你们牵线……事后我也后悔不已,不知道自己的一时冲动,是给她带去了希望,还是失望……”
“不,您不必自责,我完全理解您的好心,也感谢您提供的这些信息……”
挂上电话后,雷纳德心中喜忧参半,一方面庆幸这并不是什么骗局,那位好心的先生提供的信息虽然看似零碎,且无头绪,但总算是提供了一个可能性。
器官移植管理处。雷纳德知道这是公岛器官移植中心的上属机构,负责监督器官移植中心在器官取得、分派等工作上的合法性。事务官则是管理处普通的职工。
格林顿?雷纳德打开腕式电脑,在公岛的政务网上搜索器官移植管理处,很快在员工名单中找到了这个人的名字,以及照片,记住他的全名与样貌后,雷纳德又来到现在最风靡的实名制社交软件上,输入格林顿的名字,弹出的搜索结果有100多人,雷纳德一一筛选,很快,凭借照片找到了格林顿。
……
这一晚,安德莉亚的情况稳定,雷纳德也顺藤摸瓜,通过社交网络整理出了事务官的格林顿的朋友关系网,作为一名注册会计师,在纷杂的信息中抽取重点,整理脉络是他的强项。
天蒙蒙亮时,雷纳德关掉了腕式电脑的虚拟屏,将脑中的思绪整理了一下,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