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妻子换班后,雷纳德急匆匆地离开了,甚至没有等安德莉亚醒来问早安,米兰达有些奇怪,但是雷纳德走得匆忙,她也来不及问什么。
回到家后,雷纳德并没有选择立刻休息,而是让智能管家给自己煮了一壶浓浓的咖啡,调出昨晚收集到的信息,将格林顿朋友圈中涉及到的人做了职业归类,并且重点划出几个关键人物,之后再对这些关键人物进行深入调查……
美国的社会心理学家在1967年提出过一个叫做“六度分隔”的理论,说的是在优化的情况下,只需要通过6个人,就可以结识任何你想要认识的人。
雷纳德现在在做的事,就是寻找自己与格林顿之间的关联性。
几天之后,雷纳德给自己最好的朋友卢克打了一个电话——
“嗨,卢克,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周明的人?他在公岛远洋集团工作。”
“当然认识,他是我年轻时玩潜水认识的伙计,跟我很谈得来,是个老朋友了。怎么了?你找他有事儿?”
“以前听你提起过,他的岳父是不是青藤大学的经济学教授?”
“这我倒不清楚,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请你安排一次会面?”面对老朋友,雷纳德没有犹豫,开门见山地问,“我想通过他岳父,联系一位心脏病方面的权威人士,咨询一些问题。”
“哦,我听说了安德莉亚的事,孩子现在还好吗?”一听说到心脏病,卢克马上明白了,老友是为了女儿的事在奔走,牵线搭桥这点小忙,他当然义不容辞。
“我立刻打电话联系周明,一有消息就回复你。”卢克接着安慰道,“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安德莉亚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雷纳德苦笑。
才挂上电话,雷纳德便听到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是妻子回来了。
米兰达的脸色并不好,雷纳德心里一沉,急急问道:“怎么了?孩子还好吧?”
“你还知道孩子?你最近究竟在忙些什么?今天又没去医院!”米兰达对雷纳德最近的行为十分不理解,女儿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却不见他去陪陪她,除了上班,每天回家后就是一头扎进书房,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我……”雷纳德一看时间,已经过了晚餐时间,这才发现自己一忙,不知不觉整个白天都过去了。他揉了揉僵硬发酸的肩膀,回答说:“最近事务所分派给我的工作有些多,抱歉。”
他没有说出实情,事情没有明确进展之前,他不想让妻子知道,希望越大,失望时便会越伤心。
“安德莉亚今天问我,你今天怎么没来去看她?”
雷纳德无言以对,他最近确实忽略了一些事,“晚上我就去医院,你在家休息吧。”
“你究竟有什么事在瞒着我?”米兰达早就意识到丈夫最近不太对劲,但是他没有主动说,她也不想强迫他。
“只是工作上的一些事……”雷纳德解释,“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来处理,医院那边辛苦你了。”
米兰达静静看着自己的丈夫,她并不相信这套说辞,今天,安德莉亚因药物过敏又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丈夫不在身边,让她再次感受到了孤立无援的绝望。她想追问下去,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僵立半响,最后还是强吞下满腔苦水,什么都没说。
……
晚间,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安德莉亚已经在这里躺了近半个月了,雷纳德来到医院才知道,今天安德莉亚一度病危,医生告诉他,由于过敏性体质,由很多治疗心脏的药物安德莉亚都不能用,即便是曾经可以用的药,也有可能在下一次出现过敏反应,今天就是这样的情况。如果这样的情况再出现几次?极容易引起一些并发症,影响到其他的脏器,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妈妈说你最近工作很忙……”安德莉亚刚刚清醒过来,她的声音沙哑,仿佛被沙子摩擦过一样,那是几天前突发药物过敏导致肌肉痉挛,引发了呼吸障碍,抢救时插管导致的。
雷纳德心痛难当,强扯出一丝微笑:“是啊,所以最近都是妈妈来陪你……你会不会怪爸爸?”
安德莉亚摇了摇头:“我知道爸爸平时要工作,有妈妈陪我就行了。”安德莉亚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的,不用每时每刻都陪着我。”
安德莉亚的善解人意让雷纳德感到眼睛发涩,他低下头,抬手微微遮挡住额头,借着这样的小动作掩饰眼中的泪意。
“对了,你不是一向很喜欢童话故事么?最近上映了一部全息童话电影,据说观影者可以身临其境,进入童话世界体验,等你身体好些了,咱们一起去看吧。”雷纳德想到今天路上看到的电影宣传广告,和女儿聊了起来。
“童话都是假的,世界上根本没有王子和公主。”安德莉亚撅着嘴说道。
“以前还是有的,好像是你出生的那年,全世界最后一个君主立宪制的国家,改成了联邦制。”
“在我出生之前,还有国王和王后?”
“有啊!还有王子,公主,他们都住在美丽的城堡里。”
“那……那些王子和公主现在去哪了?”
“他们都变成了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了,也许,你走在路上,偶然擦肩而过的人,曾经就是某个国家的王子或者公主呢!”
安德莉亚想象了一下,自己班上爱欺负人的杰克,胖嘟嘟的辛迪,傻乎乎但是还算善良的汤姆……王子?公主?她摇了摇头,觉得难以接受,便转头又问雷纳德:“那些城堡呢?没有人住了么?”
“城堡当然还是在的,那些都是有百年甚至上千年历史的古迹,即使没有人住,也会被妥善地保护起来的。”说到这里,雷纳德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安德莉亚:“想不想看看传说中的城堡是什么样子?”
“当然想啊!”安德莉亚兴奋地点头。
雷纳德打开腕式电脑,在搜索框中输入了几座鼎鼎大名的古城堡,很快,各种文字、图片、影片资料便呈现在两人面前。看着虚拟屏上各式各样不同于公岛超现实主义风格的古建筑,安德莉亚满脸向往。
“等你身体好了,咱们一家人就一起去环游世界,看遍全世界的古城堡!”雷纳德对女儿许诺道。
“拉勾!”安德莉亚抬起手,将小拇指翘得高高的,举到雷纳德面前,雷纳德也照样伸出小手指,和安德莉亚拉钩盖章,为这个约定加了一层保证。
看着女儿小脸放光的样子,雷纳德暗暗下决心,一定要为她争取到心脏移植的资格。
……
几天后,“六度分隔”理论的可行性在他这里得到了验证,他终于通过人托人的方式,联系到了那位器官移植管理处的事务官格林顿。
两人约在公园见面。
雷纳德清早就出了门,早早来到了城市公园。时间已经进入了深秋,气温有点偏低,公园里不复春夏时节枝繁叶茂的景象,满地都是枯黄的落叶,树干上褐灰色的枝桠不断分叉、蔓延,剪影像不可愈合的裂痕,漫布苍白色的天空。
坐在约定的长椅上,雷纳德无意识的望着前方萧瑟的秋景,大脑也像此刻的天空一样苍白。
“你好,请问是雷纳德先生么?”一句问候从身边传来。
雷纳德这才发现一个身穿灰蓝风衣的人站在自己身边,他立刻站起身来,局促的伸出手:“是,是我,您是格林顿先生吧?”
格林顿年纪不大,看起来却十分精明的样子,他将雷纳德上下打量了一遍,才缓缓坐到长椅上,不急不躁,等待雷纳德开口。
雷纳德并没有立刻开口,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从小到大做任何事情都是踏踏实实的,考试从来不作弊,行事也不喜欢耍小聪明、走捷径。这一次实在是因为女儿的情况太过危急了,没有办法才另辟蹊跷。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深吸了一口气,赶在格林顿不耐烦之前,开口道:“我的女儿需要进行心脏移植手术,可是我们已经排了4年,依然不在名单内,我听说,您在这方面有一些办法……”
“从哪里听说?”格林顿侧过头,眼神锐利的盯着雷纳德,“先生,您是不是搞错了?我是器官移植管理处的职员,我的职责之一便是监管排号系统的公正性,您竟然想让我帮您作弊?”
说完格林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雷纳德被这一变故惊的愣了神,眼看格林顿已经迈开步子,他急忙伸手将人拉住:“格林顿先生,我女儿现在正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再不接受心脏移植,她就撑不住了,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找到您这里来的。”
格林顿停住脚步,说:“我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在雷纳德脸上转了几圈,“您可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报警,将您企图作弊的行为告诉执法者!可是,看在你为人父母,爱女心切的份上,我就既往不咎,劝您还是快些打消念头。”
雷纳德见格林顿不承认,心中发急,他在寻找两人之间联系的过程中,多多少少也对此人进行了一定的调查,从各方面的信息来看,他确信格林顿是有能力改变排号顺序的,可他为什么不愿意承认,甚至威胁自己要报警呢?
雷纳德脑子急转,突然意识到,对于格林顿来说,这是一件绝对不能宣诸于众的违规事件,对于他这样子莫名其妙找上门的,为了保护自己,矢口否认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想到这里,雷纳德灵机一动,张口道:“您不用怀疑我的动机和消息来源,也许您已经不记得我了,某次在医院的电梯里,我曾无意中听到一位患者家属跟您的谈话,似乎是您提前为他的亲人争取到了肝脏移植的机会。”
格林顿皱眉,仿佛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他开口问:“你说的是第三综合医院?”
“不不,是青藤大学附属医院。”雷纳德纠正,为了博取信任,他已经打算将业主会那位热心邻居的身份套用在自己身上。
闻言格林顿神色稍缓,他略一思考,回到长椅边,重新坐了下来,开口道:“说说你女儿的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