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是秋落，黄叶纷飞的季节。
师傅领头来到一块空旷的荒草地边，我遥遥望见一袭清隽挺拔的身影。
有人在舞剑。
剑随掌动，意为形指。即便是木剑，也隐隐渗出庄肃之气。纷繁的剑影，搅动起漫天尘沙。
这一幕，成为我心中难以磨灭的一道印记——
意态跹然，矫若游龙。
“洛儿，你过来。”师傅挥手道。
咻，剑气陡然收敛。舞剑者回器入腰，飒然转身。
霎时之间，我只觉一股清风扑面而来：
剑眉、星目、直鼻，天庭端正凛然，嘴唇棱角挺括，不露半许声色。
“师傅，您来了。”舞剑者抱拳作揖，嗓音听来温厚有力。
“嗯，不错，作别多日，看来你对剑术的理解，已然是更进一层，为师甚感宽慰。为师相信，假以时日，你定能在剑道一途有着不小的建树。哦，对了，这一位是你师弟。”师傅伸手指向我的方位，“从今往后，他将会与你一同研习剑义，如有异论之处，你们二人可协共探讨。”
“明白了，师傅。”回应却是出乎意料的平淡。
咦，我本以为他会震惊于突然多出来一名师弟呢。
“师兄好呦，我呢，复姓宇文，单名一个玄字。你剑法不错，什么时候可以切磋一下？”双目直视，我刻意作出玩世不恭的语气。
“不妥，你我二人初次会面，实在不宜擅动刀剑。日后一定会有机会的，又何必急于一时。”他的声音里带着丝令人牙痒的淡然，“再者，我不认为目前你有放手一战的实力，小玄。”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敕”，气急败坏如我，直接探手夺下他腰间木剑，怒然而向：“你说什么？我没有实力？简直是笑话！那好，不须以后，便在此时此地，你可敢与我一战！”
他扬眉乜我一眼，仍旧是气定神闲，平淡口气之中，全无半点波澜：“如果师弟坚持，师傅又准允的话，我自然可以应战。”
“师傅！”我扭头望向右方，左臂尚在持剑愤指。
“好了，玄儿。”师傅抬手压下剑锋，嘴角含笑道，“你师兄就这脾气，他并没有挑衅于你，只不过是在陈诉本身所认同的事实，你不要太过在意。今天的切磋就先免了罢，洛儿说得不错，以后你们两个互相比较的机会，绝对不会太少。毕竟，既为鬼谷之人，枞横交锋终究是在所难免······呵，为师不便多言了，你们两个，暂且先平静心绪，彼此熟悉下罢。”
“谨遵师傅吩咐。”那个所谓的“师兄”，忽视掉我的如虹怒气，对着师傅躬身言道。
“在下姓林名怀洛，今年一十有七，六年前困于倸江河畔，幸得师傅收留，拜入鬼谷门下。三岁失恃，五岁先父罹患恶疾不治，家中并无同侪。故吾此生，再无牵挂，惟好剑义而已。还望与师弟，共襄剑道盛举。”
一番略显唐突的话语，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徐徐道来，语调之平淡，仿佛只是在诉说与己无干的他人经历。
我闻言呆怔片刻，虽然颇为震惊于师兄的直白，但并未打算解释清楚——
我的愤怒，其实并不源自他所说的实力欠缺，而是关键在于最后两字：
小玄！？
谁允许他初次相见便如此称呼于我？
随后数日，我一直对师兄所说的“小玄”二字心怀芥蒂。亏我见他舞剑之时，还一度感觉出尘脱俗，骨子里也不过只是个古板迂腐的“正人君子”罢了。
“师兄，你为何偏要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上一个‘小’字呢？”一日练剑闲暇，我终于按捺不住，向他开口问道。
师兄并未立即回答，掌心轻抚剑锋，似乎陷入了沉思。
半晌过后。
“小玄啊，你如今年纪几何？”
“嗯？······十六。”
“初识那天，我便同你说过，我今年一十有七，对吗？”
“······不错，那又怎样？”
“正所谓长幼有序，为兄痴长你一年，缘何不能唤你个‘小’字？”
“······”
称呼风波就算告一段落，我们师兄弟两人，正式开启了那段“朝夕相处”的生活。
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