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之时，我在乡野间偶遇过一名古怪的韩城居士，并且跟随后者修习了一段时间。那个怪老头儿宣称我的体质简直奇异无比，可谓是千载难逢，古籍中将之命名为“苍龙卸甲”。
相传，拥有此种体质之人，年纪未满不惑，身体就会衰老到极为恐怖的程度。
老头儿对我说过：“姓宇文的小子，能够遇到我，实在算你好命。我这儿呢，有一套祖传的心法秘籍，恰恰就可以完美地控制你的特殊体质，延续寿命。非但如此，有了这套心法作基础，你以后无论修炼任何门派的招式，都会事半而功倍。我这个老头子呢，没有别的念头，就是想在快要入土的时候，收一个可以传承衣钵的徒弟。臭小子，你只需拜我为师，并且保证这辈子就只认我这一个师傅，嘿嘿，这套保命的心法，我就交给你了！怎样？是不是很划算？你说你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那个死老头说这些话的时候，活脱脱就像个表情猥琐的大骗子。至于我第一时间的回应呢，也非常简单，只有两个字：“休想。”
“唉唉！别走啊！小子！臭小子！宇文玄！这也太倔了······赶紧给我回来！罢了罢了，后一条规矩作废如何？你只用拜我为师，其他什么张三李四王五的，但凡你愿意，想认多少师傅就再认多少！这样你可满意了？”
一抹计划得逞的微笑在我脸上浮现：“好，老头子，就这么定了。”
“唉唉唉······老夫遇徒不淑，遇徒不淑啊！”
抱臂于胸，我略感好笑地看着死老头自顾自在那儿捶胸顿足。
“喂，老头子，既然都当了我的师傅，现在我总能知道你的名字了吧？认识那么多天，我对你基本上还是一无所知呢。”
“呃呃？你个浑小子，没行拜师礼就罢了，居然敢要求起为师来了？真是大逆不道······诶诶别又走了······咳咳咳，这个嘛，关于我的身份么······没什么特殊的！你也不用想着依靠为师的名头出去吓人了。”
“哼，谁稀罕？”我不屑地吹去手中草叶，“那我以后还是喊你老头子啊，叫别的我不习惯。”
“你你你······唉，行吧，随你随你，只要认我这个师傅就行······好了，为师一言九鼎，这本《玄黄无象》，你拿去吧。”说罢他抛来一卷竹简。
我抬手接过：“那就等会见喽，我现在去给你买壶酒来。”
“酒？好好好！你这个徒弟就这一点对我胃口······赶紧快去快回！”
看着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我忍不住轻笑出声：“等着我啊，回来一起喝一杯。”
当时的我，自然不会想到，老头子此举，居然是大有深意。
《玄黄无象》这门心法，虽然确实称得上威力无匹，但其修炼者的经脉，往往会受到强大功力的无规则冲击，进而产生不定期的损伤。
换句话说，我根本无法预测到，在哪一天进食、行走甚至入眠时，自己就会冷不丁经历何种深达骨髓的痛楚。
这样的感觉，我体会了四年。
厌恶，甚至于恐惧。因为它将纠缠一生。
不过，尚可宽慰的是，在痛至虚脱之后，自身能明显感受到功力的提升。
若是始终如此，也便罢了。然而，该死的老天，你为何非要让我在那位古板师兄眼前，暴露出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一日午时，天气甚佳，万里晴空涤荡。我和师兄照例在居住的木屋外对练剑术。
师傅半月之前去往赵国，说是拜访故人，嘱咐我们两人在此留守。
既然师傅不在，我便放下诸多束缚，一连数日，均向师兄提出了“切磋一番”的建议。
殊料，他还真是油盐不进，纵使我百般挑衅，照旧一副不动如山的泰然模样。
不过今日嘛——嘿嘿，就由不得他了。
手执木剑，行一剑礼，我朗声道：“师兄，请指教。”
他回过一礼：“师弟，请。”
往日也是这番形式，行礼之后，我们就会一板一式相互喂招，互作拆挡。但剑势较为缓慢，权当练习，并无生死搏杀时的激烈无情。
我的谋算，便是强行打破这般常规。
右脚踏前一步，膝盖略屈，木剑横斩向师兄中路。师兄上身微为后撤，趁剑势已竭，挺剑刺向我的手腕。
哼，还是这种保守的套路。我心生不屑，转腕挽出半朵剑花，回击而去。
如此中规中矩地拆解了十余式，我观察到师兄的眼神逐渐凝定，显然所有的精神，都已经灌注于见招拆招之上。
恰逢敌攻我守的轮转，机会来了。
师兄斜跨半尺，木剑自上而下撩起。见我伸剑格挡，不等招式用尽，便陡然间一个拧身，移步到我身后，意欲攻之不备。
“哈哈，师兄，且小心接我这一招！”我对他的动作早已了然于胸，方才的格挡只是虚晃一枪。我迅速倒转剑柄，以正常厮杀时的速度、毫无迟疑地将剑反手切向后方。去势之疾，甚至隐约能够听见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嘭”，只觉手臂微震，我借势跃出，笑嘻嘻地回过身来。
师兄竖剑于身侧，眉头微蹙：“小玄，为何突然如此······”
“没有为何，师兄，且再接我一剑！”不等他质问，我便纵身贴近，展开了一轮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横扫，直刺，斜切，绕身急斩，俯地连削。
我全力以赴，施展出一切可能击溃师兄的手段，玄黄无象也在经脉内催动到了极致。
纵使始料未及，师兄的防守居然还是做到了滴水不漏，没有丝毫破绽。一封一挡之间，便沉稳如长河落日，轻松化解了我的攻势。
不可能，他不过大我一年，剑法怎会缜密到如此地步······或许，他仅仅善于抵御？只要我持续攻击，扰乱他的节奏，他就肯定难免疏忽落败！
一念及此，我更是把速度和力道提升了一个层次。
“师傅果然没有说错，小玄，你确实是一名剑道奇才。”师兄突然叹道。
我一愣，并未回应，只是对师兄的临阵发声微感诧异。
“但有一点，你做错了。”
师兄抬剑架住我下击之势，蓦地剑身一抖，瞬间我只觉一股巨力传来，不禁后退半步。再正首时，他已经高高跃起，有如流星坠落，浑身满溢刚强之气，一剑向我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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