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本部大楼离开时天色将晚，绵长的夕阳将整条街都染成了绯红色。
我反复琢磨着刚才的事情。其实我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因为黄擎苍，就是那个大胡子刑事，没说几句就因为突发任务离开了，只告诉我决定好了就再来找他。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却又找不出任何不合理的地方。没有思路的我掏出手机，给导师郑易发了一条消息。十分钟后，他的电话拨了过来。
“小凌，我这边刚散会。你出来了？”
“嗯，刚出来。”
不对！
今天我被两名刑事带走的时候，郑老师正在水沪市参加学术研讨会。而我也并未在方才的消息中提及自己被传唤的事情，他怎么会上来就问我“出来了”？
“郑老师，您知道我去哪了？”
电话那头，郑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当然知道，因为就是我让他们来找你的。”
“您……为什么？”我脱口而出，然而未等郑易解释，我便恍然大悟，“您是警本部的技术顾问！”
“对呀。那天黄警官联系我，我说我最近没有时间，但是我刚好有个博士生在做大数据犯罪相关的研究，就把你推荐给他了。”
“您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这个嘛，黄警官不让我说，说是要亲自探探你的水平。”
“这个老狐狸……”
“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怎么样，他没为难你吧？”
“为难说不上，发生了点误会，已经都解决了。”我没有展开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而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郑老师，我担心我胜任不了。”
“能不能胜任，不是你现在可以判断的。”郑易语重心长地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的能力不够，可他们也并不是只靠你一个人。”
“还有其他人？”
“不是哦。”
“您的意思是……”
“他们想要的不仅仅是你，还有零。”
他们想要零。零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反复咀嚼着老师的话，到家时天光已然消散，星星点点的机器指示灯在黑暗中有规律地闪烁，那稳定的频率让我慢慢放松下来。
零就在黑暗中静静等待我。
“零……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充满少年感的女声突然响起，房间内灯光同时被打开，“现在是十九点二十七分，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我坐到书桌前，面对我的是一台钴蓝色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输入模式。”
“启动输入模式选择。”零的声音再次出现时，随之起伏跃动的绿色波形出现在屏幕上，转眼又变换为简单的指令选择界面，“你可以选择语音输入或者键盘输入。”
“语音输入吧。”
“语音输入界面已打开。”
没错，零是我亲手创造的人工智能，也就是众人口中的AI。
“今天，我去了天琛市警本部，接受了ACT负责人的测试。”
“请确认ACT的全称。”
我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数十行简称为“ACT”的词条，终于在最下面找到了我要的结果。
“AlgorithmicCriminologyTask-force。”
“确认词条，算法犯罪学特别调查组，隶属于天琛市警本部搜查一课，负责人黄擎苍。请继续输入。”
“黄擎苍邀请我，担任ACT的编外顾问。郑易老师认为，黄擎苍想要的是我和你的力量。”
“‘你’的力量，指的是零的力量吗？”
“是的。”
“确认完毕，请继续输入。”
“如果我答应的话，益处就是，我觉得我可能有机会接触到父亲的案子……但是，我又怕无法胜任这份工作，人命关天，我不敢随便决定。”
“检测到主观分析内容，可能会在分析时产生误差，请确认是否继续输入？”
屏幕上，几秒钟前我讲出的话已经被转换成文字。我拍拍自己的脸，尝试从纠结的思绪中抽离。
“不输入。开始分析吧。”
“请输入分析指向。”
“零，分析你与这项工作的契合度是多少？”
“计算中，请稍候。预计需要时间，三分十六秒。”
三分钟后，零的声音响起。
“计算完毕。根据目前数据库得出的结论，‘代号：零’与ACT的工作契合度为：75.274%，误差范围±0.8%。”
零本身就是为研究大数据犯罪设计的，这个契合度与误差完全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换句话说，我不会再为能力不足的事情感到忧虑。
接下来，就是我自己愿不愿意的事了。
“零，分析我能够接触到‘九·一六’案的可能性。”
“计算中，请稍候。预计需要时间，两分四十七秒。”
屏幕上开始倒计时。我趁空洗了把脸，瞬间清醒了不少。
“计算完毕。根据目前数据库得出的结论，涂凌能够接触到‘九·一六’案的可能性为：4.837%，误差范围±1.5%。”
“上一次的计算结果是多少？”
“上一次计算的结果为3.685%，误差范围±1。2%。”
增加了差不多百分之一。我想，我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再次出现在天琛市警本部的大楼。
黄擎苍正在办公室大口吞食着煎饼果子，面酱粘在胡须、脸颊上到处都是，好不体面。
“等我一分钟，我去洗个脸。”
一分钟后，他回到了办公室，拿纸巾把胡子上残留的水滴认认真真地擦干净。
“家丑不可外扬，出去见人就得体体面面的，”黄擎苍对着镜子仔细检查完，转身对我说，“走吧，去见领导。”
搜查一课警视正办公室。
陈涉坐在桌子之后，黄擎苍站在他面前，两人的高度看起来却并没有差很多，可想而知这位警视正该是个多么高大的男人。黄擎苍简单介绍后，陈涉把目光转向了我。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涂凌。”
“你姓涂？”我看见陈涉一下变了脸色，他瞟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黄擎苍，继续问道，“你父亲叫什么？”
“涂舒。”
“原来是涂舒的儿子。”
陈涉坐直了身子，脸色黯然地看着我。
“既然是涂舒的儿子，那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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