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擎苍的办公室其实有些奇怪。
ACT结构上与搜查三系平级，理论上应该也有一块规模相等的办公区域。但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我并没看到ACT的办公区，而黄擎苍的办公室就孤零零地落在了走廊尽头，却比李乐鑫的大出不少。
黄擎苍没有关门。兴许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当我出现在门口时，他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忙完了？”
“嗯。”
我走进屋，转身将门关上。
“姐姐还是妹妹？”
“妹妹，契合度只比姐姐高了一点点。要是信息再少一些，可能连零都分辨不出来。”
“放心吧，风过留声雁过留痕，只要是人就没有不留下蛛丝马迹的。”
这一次我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搬了个椅子坐到他办公桌前，与他面对面问道。
“你在忙吗？”
“不忙不忙，有事？”
我无心与他寒暄，准备直接开门见山。
“我爸怎么了？”
黄擎苍沉默了，显然早已料到我会找他“兴师问罪”。半晌之后，他终于沉不住气，叹息道。
“算了，你要是来了ACT，这些事早晚也得知道，”黄擎苍抬头看着我的眼睛，“涂凌，你的父亲涂舒，二十年前曾经是天琛市警本部的特聘顾问。”
“和我一样？”
“不，确切地说，和你的导师一样。”黄擎苍沉入回忆中，眼睛不自觉地慢慢变亮，“那时涂老师和郑老师是天琛大学最年轻的博导，每年在世界顶级刊物发表的论文不计其数，用著作等身形容毫不夸张。”
“当时正值大数据发展的黄金时期，我们国家的‘天目系统’也已经非常成熟。两位老师以此为基础，开发了一套全新的犯罪监测系统，并得到了国家的批准，以天琛市作为试点投入使用。那时候，警本部交由我和另外一人，负责与两位老师对接的工作。”
“当时这项技术是全球领先的，没有一个国家曾有过成功的先例。而天琛市警本部利用这套系统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同时预防了多起犯罪案件发生，一跃成为全球犯罪率最低的城市之一。”
说到这，黄擎苍本来闪光的眼睛突然黯淡下来，语气也再度放缓。我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让如此激动人心的结果发生了转折。并且，这件事还与我的父亲密不可分。
“你应该最清楚，这样一个项目，背后一定需要巨大的数据作为支持，而当年这个系统便直接连入了天琛市警本部的信息库。再然后，那个案子就发生了，就是你被绑架的那个案件。”
我深吸了一口气。听到与自己有关的环节出现，我说不清此时此刻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绑匪以你的性命做交换威胁涂舒老师，想要接入警本部的数据库盗取机密信息。涂舒老师为了保护你……”说到这，黄擎苍紧紧闭住眼睛，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将真相说出，“老师把系统改成了开放模式。”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火辣辣地疼。我不想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可泪水却不受我的控制，颤抖着划过我的脸庞，像极了一道道羞耻的耳光。
“警本部损失惨重，涂舒老师，最后还是失去了性命……”黄擎苍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痛苦，似乎不愿回忆起这段令人绝望的往事，“对不起，涂凌，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黄警部……”我哑然回答，“谢谢……”
此时此刻，我无比感谢黄擎苍，感谢他找到我，也感谢他让我看清了父亲的轮廓。我不知道该如何重新看待我的父亲。十几年来，他一直是舍生救我的英雄，但如今，这位英雄的肩上却背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锁。
我不愿再想这么多，他是我的父亲，我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足够了。
渐渐地，我们都平复了情绪。我擦干净眼泪，看见他正用力龇着牙，展示给我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方才凝重到让人呼吸困难的空气顿时消弭了不少。
“今天下午你们在忙的时候，我和警视正又谈了一次，他答应给你试用的机会。”黄擎苍卖了个关子，“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的吧。”
“坏消息是，他要求你必须把零留在警本部，归为国有资产，同时开放所有权限，以保证警本部可以无死角监视。并且在你试用期间，你和零都不被允许连入警本部内网，需要使用到机密级别的数据时，我还得亲自去打审批。”
“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你不用把零放在资料班，可以留在ACT。ACT本身就是以大数据犯罪为核心建立的特别部门，零在这里完全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说完，黄擎苍往前探了探身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我的反应。
“我觉得这个条件已经很好了，要不你就答应了？”
“不行，我不同意。”
我斩钉截铁地拒绝道，黄擎苍的眼中顿时露出慌张。
“为什么！”他还是没忍住，从椅子上一蹦三尺高，“虽然是有点受限吧，但怎么说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是我这么多年奖学金都花在零的身上了，你们现在要让她充公，损失最重的还是我。”
听完我这番说辞，黄擎苍一副吃了排泄物的表情，气得他站起来狠狠地修理了我一顿，解了气才把我扔回沙发上。
“不就一台电脑吗，我给你申请报销，实在不行我自己掏腰包垫给你。”
“我用的都是顶配的处理器和内存，甚至很多元件还是我自己改装的，”看见黄擎苍被我气得吹胡子瞪眼，我表面故作镇定，心里早已乐不可支，“我耗费的心血、时间，都是无价的。”
此时此刻，我只是单纯地想使坏，报复他昨天设的“圈套”而已。
“你你你！那你想要多少你自己说！反正我们一个月工资就那么千八百块，部里也不会让你随便薅羊毛的，你说你说！”
看着黄擎苍委屈的小表情，忽然间，一个邪恶的念头在我心里悄然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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