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里之外的曹军大营灯火通明,营中巡防兵士虽是众多,但却明显多有几分懈怠,时不时还会传出几分谈笑之声。
听着账外动静,曹操却也没心思示意身旁侍候的典韦出去斥责,反倒趁机倒上一杯酒水自斟自饮。
曹操如此纵容自然心中有数,可典韦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听到账外喧嚣额头青筋起了又起,数次想要出去呵斥却都强忍了下来。
可随着坐于帅案之上的曹操眉头微皱,典韦眉目一凌,还以为是账外吵闹搅了曹操思绪,当即便要出去驱赶……
“奇怪……亥时都已过半,子脩这小子竟还不前来问候……”
“这孩子平时从未这般怠惰,今日病了不成?”
也难怪曹操觉得蹊跷,他本就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对这种礼节一向也不记挂于心,但碍于礼法也难以废止。
但就是这么一个无所顾忌之人,其如今名义上的嫡长曹昂却是个仁孝忠厚之人,平常无论天气与身体,早中晚问安从不间断,时间一久就连曹操觉得有些厌烦。
可如今整日在军中不见曹昂身影,虽说身在宛城的张绣已经决意明日献降,总也不能让曹昂如此懈怠!
“丞相,不如末将前去看看?”
曹操疑惑不解之时,典韦自然也听到了曹操口中的喃喃自语,如此浅显的提示替他典韦纵然反应再慢也立马领会,赶忙躬身请命道。
作为曹操爱将,曹操本不愿因这种琐事差遣典韦,但奈何这几日为了准备纳降一事曹操手下众将各有安排,平日里也多有忙碌,仓促再去叫人实在不甚合适。
“那你便去问问,不过子脩要是歇了便不要打扰。”
身为人父,曹操虽对曹昂要求苛刻但终归是有着些许慈祥,平日里身为主帅多有不便,皆是让曹昂替自己跑腿。
而这几日因为纳降一事更是忙碌颇多,见不到人影也是情理之中,顿了片刻才在典韦临行之前提醒道。
可短短不过盏茶的功夫,听到营帐外忽然聒噪起的嘈杂之声,曹操下意识便要起身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还不等他抬起头来,典韦却黑着脸直接冲入帐内,而其手中似乎还拖着一个曹操颇为眼熟之人……
“安民?典韦,你这是做什么!”
曹安民乃是曹操侄儿,虽说才德不足但胜在听话,身为自家人被典韦这么揪着便来到自己跟前,难免让曹操眉头大皱。
却不料典韦一脸怒意,对曹操的疑惑置若罔闻,如同丢垃圾一般的将曹安民丢在地上低喝:“说!”
典韦纵是低喝,但对寻常人而言也可谓声同震雷,不光跪在地上的曹安民抖了三抖,就连曹操都浑身猛地一抽。
随着曹安民抬头惊惧交加的瞥了一眼凶横的典韦,当下便转向曹操的方向重重的叩起了头,颤声道:
“子脩……子脩今日落日时分前往宛城,听闻城中有一美妇便借机求亲……”
“岂不料两三个时辰过去,子脩迟迟未归,典韦将军见侄儿交不出人,这才将我提到了丞相面前!”
刚才典韦与曹安民这副模样,让曹操下意识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一时间可谓紧张万分。
但听了曹安民这么一说,曹操虽说眉头微皱,但神情却明显松懈了不少,无奈叹气道:“不过是求亲,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不过这么大的事情,这不肖子竟不与为父商量,荒唐!”
曹操本就有风流之名,心头虽诧异自己这儿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开了窍,但终归未曾说出口仅仅是心中嘀咕了一句。
可此时一旁的典韦见状却不由分说的一脚踹在了那曹安民的屁股上,破口大骂道:
“在丞相面前你也敢搬弄是非!老子刚刚亲耳听到你口中嘀咕,子脩公子要求娶的,可是张绣的婶婶!”
典韦的怒斥,起初还让曹操在心中多添了一声嘀咕:不过是娶人家的婶婶……
可随着曹操逐渐反应过来,之前尚且显得有些阴沉的面色转瞬之间便被惊恐代替!
如若是平常,这熊孩子竟要当众娶人家婶婶过门,曹操不过是多下几道聘礼即可,毕竟这北方除了袁绍、吕布、袁术之列,谁敢不给自己面子?
可如今乃是两军几近交战之时,纳降一事尚未板上钉钉,这曹昂就打算当众求娶人家婶婶,这岂不是变着法的告诉人家张绣:
老子要当你叔!
这都近乎抽到人家祖宗牌位上的耳光,人家张绣好歹也是一时枭雄,不跟你急眼简直都奇怪!
“典韦!通知于禁,让其立刻整顿麾下兵马与孤一道前去救人!”
“其他营中各部在轮值戒备,大小事务皆听凭程昱定夺!”
事到如今,曹操显然也没空与典韦说明情况,也不再管身后二人的模样披肩一甩风风火火便出了大帐。
能把一向喜怒不现于色的曹操逼到这个份上,典韦虽能猜到大概但也知道曹昂与曹安民二人捅出了何等篓子,对着那跪在地上的曹安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紧随而去……
曹昂乃是曹家名义上的嫡长,于情于理都不容有失!
……
“放箭!”
一声暴喝过后,数十弓箭手整齐划一松开弓弦,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声声闷响与木瓦崩碎之声!
如今曹昂所住的府外,今日所带来的十余人已然是尸横遍野。
此刻弓手所射向的并非是那院墙之内,反倒将府门与院墙密密麻麻的扎成了马蜂窝!
“将军,这都已经第三轮了……”
这么怪异的画面,足以让胡车儿麾下士卒人人面面相觑,他们今夜接到密令前来突袭此地曹军。
但此刻这府门已经摇摇欲坠,只需十几刀斧手冲进门去,便可将今日来到宛城的曹军中人砍杀殆尽。
但胡车儿迟迟不曾下令,就算贼将就在眼前他们也只能干看着。
“奶奶的,这打的是什么狗屁仗……”
瞅着那满目疮痍的院墙与大门,胡车儿此刻在心中自然也一通乱骂。
贾诩所下军令,便是让胡车儿将府中出门抵抗之人格杀勿论,但却不可入大门一步,伤门内任何一人。
如有违抗,军法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