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情

第12章 法尔霍庄-2

发布时间:2024-09-26 09:17:05

一路上乱石长草,颇为荒凉。忽听马蹄声急,迎面奔来三乘马。马上两个是精壮汉子,另一人身材甚是魁伟,白须如银,脸色红润,左手呛啷啷的弄着两个大铁胆。交错之际,三人向雷安瑞等看了一眼,脸现诧异之色,双方六骑马奔驰均疾,霎时间已相离十余丈。苏亦川说:“雷主任、怡姐,那位恐怕就是郎老先生了。”王怡丹说:“我也正想说。”雷安瑞说:“多半是他。但他走得这么快,怕有急事,半路上拦住了问名问姓,总是不妥。到法尔霍庄再说吧。”

又行数里,来到庄前,其实天色向晚,风劲云低,夕照昏黄,一眼望去,平野莽莽,无边无际的衰草黄沙之间,唯有一座孤零零的庄子。三人日暮投庄,求庇于人,心情郁郁,俱有凄怆之意。缓缓纵马而前,见庄外小河环绕,河岸遍植杨柳,柳树上却光秃秃地一张叶子也没有了,疾风之下,柳枝都向东飘舞。庄外设有碉堡,还有望楼吊桥,气派甚大。

庄客请三人进庄,在大厅坐下献茶。一位管家模样的少妇出来接待,自称名叫米娜,随即请教了雷安瑞等三人姓名,三人据实说了。

米娜听是侠客党员,心头一惊,说道:“久仰久仰,听说贵组织在江南开山立柜,一向很少到西北来呀。不知三位找我们老庄主有何见教?真是失敬得很,我们老庄主刚出了门。”细细打量来人,侠客党是素闻其名,只是她知侠客党与老庄主从无交往,这次突然过访,来意善恶,难以捉摸,言辞之间,不免显得迟疑冷淡。

雷安瑞听郎老先生不在家,杜静芳那封信也就不拿出来了,见管家虽然礼貌恭谨,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心下有气,便说:“既然郎老先生不在家,就此告退。我们前来拜庄,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久慕郎老先生威名,顺道瞻仰。这可来得不巧了。”说着扶了椅子站起。米娜说:“不忙不忙,请用了饭再走吧。”转头向一名庄客轻轻说了几句话,那庄客点头而去。雷安瑞坚持要走。米娜说:“那么请稍待片刻,否则老庄主回来,可要怪我怠慢贵客。”说话间,一名庄客捧出一只盘子,盘里放着两只元宝,三十两一只,共是六十两银子。米娜接过盘子,对雷安瑞说:“雷主任,这点不成敬意。三位远道来到敝庄,我们没好好招待,这点盘费请赏脸收下。”

雷安瑞一听,勃然大怒,心想:“我是危急来投,你把我当成江湖上打秋风来啦。”他一身傲骨,这次到法尔霍庄来本已万分委屈,岂知竟受辱于伧徒。王怡丹见丈夫脸上变色,轻轻在他手上一捏,要他别发脾气。雷安瑞按捺怒气,左手拿起元宝,说道:“我们来到宝庄,可不是为打秋风。管家把人看小啦。”米娜连说:“不敢,不敢。”心想:“你不是打秋风,怎么元宝又要拿?”她知道侠客党声名大,所以送的盘费特别从丰。

雷安瑞“嘿嘿”一声冷笑,把元宝放回盘中,说道:“告辞了。”米娜一看之下,大吃一惊。两只好端端的元宝,已被他单手潜运掌力,捏成一个扁扁的银饼。她又是羞惭,又是着急,心想:“这人本事不小,怕不是来寻仇找晦气的。”忙向庄客轻声嘱咐了几句,叫他快到后堂报知郎太太,自己直送出庄,连声道歉。雷安瑞不再理她。三名庄客把马匹牵来,雷安瑞与苏亦川向米娜一抱拳,说声“叨扰”,随即上马。

王怡丹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重约十两,递给牵着她坐骑的庄客,说道:“辛苦你啦,一点点小意思,三位喝杯酒吧。”说着向另外两名庄客一摆手。这十两金子所值,超出米娜所送的两只银元宝岂止数倍,那庄客一世辛苦也未必积得起,手中几时拿到过这般沉甸甸的一块金子,一时还不敢信是真事,欢喜得连“谢”字也忘了说。王怡丹一笑上马。

原来王怡丹出生不久,母亲即行去世。她父亲王金童是个独行大盗,一人一骑,专劫豪门巨室,曾在一夜之间,连盗金陵八家富户,长刀短刀飞刀,将八家守宅护院的保镖打得人人落荒而逃,端的名震江南。王金童对这独生爱女千依百顺,但他生性粗豪,女孩儿家的事一窍不通,要他以严父兼为慈母,也真难为他熬了下来。他钱财得来容易,花用完了,就伸手到别人家里去取,天下为富不仁之家,尽是他寄存金银之库,只消爱女开口伸手,金钱要多少给多少,因此把女儿从小养成了一副出手豪爽无比的脾气,说到花钱,权贵千金也未必比得上这个大盗侠女阔气。

王怡丹从小爱笑,一点小事就招得她咭咭咯咯的笑上半天,任谁见了这个笑靥迎人的小姑娘没有不喜欢的,嫁了雷安瑞之后,这脾气仍是不改。雷安瑞比她大上十多岁,对这位娇妻更是宠爱有加。

雷安瑞等正要纵马离去,只听一阵鸾铃响,一骑飞奔而来,驰到跟前,乘者翻身下马,向雷安瑞等拱手说:“三位果然是到敝庄来的,请进庄内坐。”雷安瑞说:“已打扰过了,改日再来拜访。”那人说:“适才途中遇见三位,老庄主猜想是到我们庄上来的,本来当时就要折回,只因实有要事,因此命小弟赶回来迎接贵宾。老庄主最爱交接朋友,他一见三位,知道是英雄豪杰,十分欢喜,他说今晚无论如何一定赶回庄来,务请三位留步,在敝庄驻马下榻。不恭之处,老庄主回来亲自道歉。”雷安瑞见那人中等身材,细腰宽膀,正是刚才途中所遇,听他说话诚恳,气就消了大半。

那人自称霍贾佐达,是郎天扬的大弟子,当下把雷安瑞三人又迎进庄去,言语十分恭敬殷勤。米娜在旁透着很不得劲儿。宾主坐下,重新献茶,一名庄客出来在霍贾佐达耳边说了几句话。霍贾佐达站起身来说:“我家师娘请这位女侠到内堂休息。”

王怡丹跟着庄客入内,走到穿堂,另有一名婢女引着进去。

老远就听一个妇人的声音说:“啊哟,贵客降临,真是失迎!”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大踏步出来,拉着王怡丹的手,很显得亲热,说道:“刚才他们来说,有江湖朋友来串门,说只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我正懊恼,幸好现下又赏脸回来,我们老爷子这场欢喜可就大啦!快别走,在我们这小地方多住几天。你们瞧。”回头对几个婢女说:“这位奶奶长得多俊。把我们小姐都比下去啦!”王怡丹心想这位太太真是口没遮拦,说道:“小妹叫王怡丹,这位不知是怎么称呼?”那妇人拍手说:“你瞧我多糊涂,见了这样标致的一位妹妹,可就乐疯啦!”她还是没说自己是谁。一个婢女说:“这是我们太太。”

原来这妇人是郎天扬的续弦。郎天扬前妻生的两个儿子,都因在江湖上与人争斗,先后丧命。这位继室生了一个女儿郎安琪,今年十八岁,生性鲁莽,常在外面闹事。郎天扬刚才匆匆忙忙的出去,就为了这位大小姐又打伤了人,赶着去给人家赔不是。这位太太生了女儿后就一直没再有喜,郎天扬想想自己年纪这么一大把,看来是命中注定无子的了,哪知在五十四岁这年上居然又生了个儿子。老夫妇晚年得子,自是欢天喜地。

坐定后,郎太太说:“快叫少爷来,给王妹妹见见。”一个孩子从内房出来,长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王怡丹心想看来他已学过几年武艺。这孩子向王怡丹磕了个头,叫声“婶婶”。王怡丹握住他的手,问几岁了,叫什么名字。那孩子说:“今年十岁了,叫郎瑶。”王怡丹把左腕上一串珠子褪下,交给他说:“远道来没什么好东西,几颗珠子给你镶帽儿戴。”郎太太见这串珠子颗颗又大又圆,极是贵重,心想初次相见,怎可受人家如此厚礼,又是叫嚷,又是叹气,推辞了半天,只得叫儿子磕头道谢。

正说话间,一个婢女慌慌张张进来说:“王女侠,雷主任晕过去啦。”郎太太忙叫人请医生。王怡丹快步出厅,去看丈夫。

原来雷安瑞受伤甚重,刚才一生气,手捏银饼又用了力,一股劲支持着倒没什么,松下来可撑不住了。王怡丹见丈夫脸上毫无血色,神智昏迷,心中又疼又急,连叫“相公”,过了半晌,雷安瑞方悠悠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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