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编号1078
夜幕低垂，雨未歇。
殡仪馆东侧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只余火化车间后门那一盏微黄孤灯，在细雨中默默守着夜。
许知砚坐在监控室，盯着主屏幕。墙上钟表刚过晚上十点。
冷藏间的编号1077仍静静躺着，仿佛从未留下半点异动痕迹。
他握紧笔，在记录本上写下今日时间与状态。
他在等。
等编号1078的到来。
不出所料。
晚上十一点二十二分，一辆黑色商务车无声驶入馆外，车门打开，医护人员推下一个小巧的白色遗体袋。
女孩身高不足一米三，体重极轻，面色蜡白，穿着一件已经褪色的棉服。
她的名字，叫苏檀。
档案资料随后送到。
【档案编号：1078】
【姓名：苏檀】
【年龄：10岁】
【死亡时间：前日午夜12:48】
【发现地点：天桥桥洞废弃车厢】
【死因：饥饿与失温导致的多脏器衰竭】
无身份证明，无监护记录。
唯一的线索，是她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块蓝色画板，上面画着一棵歪歪扭扭的“家”：红屋顶、烟囱、一个拿着伞的男人、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还有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
许知砚站在冷藏间，望着那副画。
“你在找家。”他轻声说。
他为苏檀布置灵堂。
这次，他用了一束紫色勿忘我。
——记忆的花。
“你想被记住。”
他在心里补了一句，“我记得。”
午夜十二点。
香燃至半段，灰不断线。
许知砚正要添香，忽然听见灵堂外传来一阵极轻敲窗声。
三声。
“笃——笃——笃。”
他走出厅门，院中无人，地面只有三片落叶。
回到灵堂，香断灰落。
这本是“归魂”之象。
他点头：“她到了。”
回望灵位，香火处多了一张纸片。
上书：
【编号1078记录开始】
“城市中有一种人，活着从不被看见，死了也无人送别。
他们是‘沉影’，是系统之外的人。
我正在替他们重建归途。”
纸下角落写着一个名字——“K”。
许知砚第一次从“暗线”中收到清晰回应。
K是谁？
为何能提前知晓这些死者的去向与状态？
他把纸片夹进记录册，重新整理编号表。
【编号1078：苏檀，女，十岁，无亲属认领。死于饥寒。遗愿：回家。归途完成。备注：干预者K首现。】
第二日清晨，一位女教师模样的中年人来到殡仪馆，出示了一张陈旧的照片。
“这是我曾经的学生。”她哽咽着说，“她母亲五年前失踪，父亲吸毒入狱，没人再照顾她。我以为她去了福利院。”
照片中，小小的苏檀笑得灿烂，穿着那件蓝色棉服，怀中抱着一只绒布熊。
“她画过一个家。”许知砚将画板递过去。
那女人颤抖着接过，泪水夺眶而出。
“她一直……想回家。”
许知砚沉声道：“现在，她回到了她的家。”
女教师请求为苏檀举行一次简短的悼念仪式。
那天下午，殡仪馆格外安静。
只有她一个人站在灵堂前，读着写给苏檀的信。
“我该早点找到你，对不起。”
“你是老师最亮的一颗星。”
火化当晚，苏檀的骨灰罐被女教师领回。
“我愿做她的亲人。”她在领用登记表上写道，“我愿守她余生。”
许知砚目送她离去。
那天夜里，他打开记录册，郑重写下：
【编号1078，归途圆满。】
他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
直到清晨六点，他回到住处门前。
门口，又一个盒子。
这次是一个小女孩手写的信。
“我梦见你是那个拿伞的人，谢谢你让我到家。”
落款：S.T.
字迹稚嫩，却清晰。
纸角印着一枚图章——一个极小的“未闭圆”，直线贯穿中心。
他愣住。
这不是编号1077手腕的图案吗？
灵殁组织，曾用这种印记表示“观察点已激活”。
而苏檀，已死。
谁写的信？为何她知道许知砚的地址？
他将纸收好，写下一句：
“编号1078，疑为首次残影互动。”
他翻开记录册最后一页，准备继续下一位编号的空白。
那一页纸上，却赫然出现一行血红小字：
“你还没为自己写编号。”
许知砚浑身一震。
他迅速拿出笔，用力写下：
【记录者：许知砚。未归。编号：无。】
他望着窗外雨幕。
天还未亮。
但他知道，编号1079，已经在来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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