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大殿上撕破一切后，我便从最低等的宫女，一跃成了皇帝祁让身边的“红人”。
他将我安置在离他寝宫极近的一处偏殿，名曰“静心苑”。名字倒是雅致，可在我看来，不过是换了个更华丽的囚笼。
赏赐如流水般送来，绫罗绸缎、珍玩珠玉堆满了库房。李德全总管亲自过问我的饮食起居，嘘寒问暖，恭敬有加。
我照单全收，面上平静无波。那些华美的衣裳穿在身上，冰凉的珠宝戴在颈间，都暖不了我早已冰封的心。
“姑娘，这是陛下特意吩咐御膳房为您炖的血燕，您趁热用些吧。”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宫女捧着精致的炖盅，小心翼翼地劝道。
我拿起汤匙，搅了搅，却没什么胃口。放下汤匙，我看向那宫女，轻声问：“小环，可知晓……宫里递牌子出宫的规矩？”
小宫女脸色微变，忙低下头：“姑娘，这……奴婢不知。您如今得陛下看重，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她不敢说，或者说，不敢在我面前说。
这样的试探，我已经做过好几次了。无论是对李德全，还是对其他宫人，只要我稍稍流露出想了解宫外情况，或是打探出宫门路的意思，他们便会立刻警觉起来，或转移话题，或语焉不详。
祁让的补偿，就像是一场盛大的表演，而我，是被按在观众席上的木偶，连离场的权利都没有。
这天傍晚，祁让来了。
他屏退了左右，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多了几分难言的复杂。
他看着满室的珍宝，又看向我，眉头微蹙：“朕给你的，不喜欢？”
我垂眸：“陛下厚爱，臣女惶恐。”
“惶恐？”他冷笑一声，走到我面前，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晚余，朕倒想问问你，这五年，你是如何做到一声不吭的？若非柳如烟将你逼到绝路，你打算瞒朕到何时？”
他的眼神锐利，带着探究，更带着一丝被隐瞒的恼怒。
我迎上他的目光，五年来的隐忍、屈辱、仇恨，以及对承远哥哥刻骨的思念，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胸膛。
我的眼神或许是空洞的，声音却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拗：“陛下想知道为什么？”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退后一步，拉开了些许距离。
“为了活下去。”我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为了找到我的光……我的林承远哥哥。”
“林承远？”祁让重复着这个名字，眼底瞬间掠过一丝阴霾。
“是。”我看着他，毫不避讳，“他是林相大人的亲生儿子……而我，是林相大人视若己出的养女。爹爹……林相大人，曾为我们定下婚约。”
我刻意点明这层关系，清晰地看到祁让的瞳孔猛地一缩。养女，婚约，林相……每一个词都扎在他心上。
“找不到他，这宫里宫外，于我而言，皆是炼狱。”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不是害怕，是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林相之子！”祁让猛地提高了声音，胸膛剧烈起伏。
我知道，这四个字刺痛了他。不仅仅是因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情敌”，更因为这直接触碰到了他内心深处那根名为“林相案”的刺。他是林相的亲儿子，而我，是林相认定的儿媳，林家的人！这无疑加重了他当年可能错判忠良的负罪感。
强烈的占有欲，被忽视的帝王尊严，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林承远”的妒火，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对触及林相案真相的恐惧，在他眼中交织翻涌。
他死死地盯着我。
良久，他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林承远……朕会帮你找！”
他语气一转，带着绝对的控制欲：“但在找到他之前，你哪儿也不准去！就在这静心苑里给朕安心待着！”
名为“帮忙寻找”，实为画地为牢。
他转身，拂袖而去，背影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意和一丝仓惶。
殿门被重重关上，我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日子看似平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柳贵妃虽失势，但柳家在宫中盘踞多年，势力并未彻底清除。总有些不长眼的奴才，或是其他暗中嫉恨我“一步登天”的人，试图给我制造麻烦。
今日是茶水里被掺了不易察觉的寒性草药，明日是库房里无端少了陛下赏赐的珍品，后日又有流言蜚语在宫人中悄悄散播，说我来历不明，恐是灾星。
那些下作的手段，比起当年林家所承受的灭顶之灾，简直如同儿戏。我甚至懒得费心追查幕后主使，只是不动声色地将一些“证据”送到李德全面前。
每一次，祁让得知后，眼中的愧疚便会更深一分，对我的“保护”也愈发严密。
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