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声突然拔高成尖锐的嗡鸣,沈张陵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望着溶洞暗河尽头翻涌的水面,那道青铜面具的反光终于凝实——白先生半浸在齐胸的水里,青铜杖顶端的“白”字纹饰泛着幽蓝,与老钱死时攥着的扳指纹路分毫不差。
“双生血脉必须分离献祭。”白先生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震得洞顶钟乳石簌簌坠落,“就像1999年你们祖父们的选择。”
1999年——沈张陵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那是父亲在秦岭古冢失踪的年份,也是林朝颜祖父作为考古队长进入罗布泊再未归来的年份。
他喉结滚动,喉咙里泛起铁锈味,这才惊觉鼻血还在往下淌,滴在与林朝颜交缠的手背上,将绳索染成暗红。
“接着!”他突然扯开两人交握的手腕,青铜匣重重砸进林朝颜掌心。
星盘在脚下流转的青光里,第七宿的位置正泛着灼烧般的热意,“滇南雨林,星轨指向那里。”
话音未落,李保安的电击棒已擦着他耳际劈下。
沈张陵旋身避开,袖中罗盘猛地甩出。
青铜盘沿划开空气的锐响中,李保安的手腕传来脆响——罗盘精准击碎了他掌中的电击棒。
但这一击的余势里,沈张陵瞥见了更骇人的东西:灰袍人不知何时逼近至五步外,他扯开的衣领下,脖颈处的抓痕呈螺旋状蔓延,竟与白先生面具上的纹路完全重叠!
“噬魂手......”他脱口而出,父亲笔记里“三阴噬魂手,宿主必受鬼纹反噬”的批注突然在脑海炸响。
灰袍人浑浊的眼珠骤然收缩,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指甲瞬间暴长寸许,在洞壁刮出火星。
林朝颜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从白大褂口袋摸出紫外线灯,灯柱扫过羊皮图的刹那,被隐去的批注如血花般绽开:“双生契约需血脉同源,否则活棺反噬。”她指尖发抖,突然扯开衣襟——锁骨下方,一枚铜戒正贴着皮肤,“我祖父临终前说......”她的声音发颤,“这戒里的发丝,是你父亲的。”
溶洞突然剧烈震动。
沈张陵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头顶的钟乳石像被无形的手扯断,砸在方才李保安站立的位置。
他本能拽住林朝颜的手腕,两人踉跄着跌向暗河。
冷水裹着泥沙灌进衣领的瞬间,沈张陵的指尖触到了什么——是半块锈迹斑斑的水壶,壶身刻着“99考古队”的字样;再划拉两下,一本泡软的笔记本擦过手背,封皮上“林正雄”三个字让他瞳孔骤缩——那是林朝颜祖父的名字。
“朝颜!”他拽着她浮出水面,青铜匣在两人之间沉浮。
匣盖不知何时自动弹开,半张合影飘出来,被水流托着展开:年轻的沈父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臂弯搭着同样年轻的林教授,两人背后是塌陷的古冢入口,漫天尘土里,半口青铜棺椁的轮廓若隐若现。
“活棺阵已经启动!”白先生的狞笑从洞顶传来。
沈张陵抬头,暗河正推着他们往溶洞更深处去,那里躺着一口一人高的青铜棺椁,棺盖浮雕上,守墓人与还阳祭司正相对而跪,手中捧着的玉契与灰袍人头顶那团黑雾里的物件一模一样。
婴儿啼哭声再次炸响。
这次沈张陵听得真真切切——那声音竟与父亲失踪前最后一页笔记的录音完全重合。
他摸向口袋里的老式录音笔,潮湿的金属贴着手心,仿佛能透过塑料壳传来二十年前的电流杂音:“小陵,若你听到这个......活棺里的不是尸,是......”
“抓紧我!”林朝颜的手突然攥紧他手腕。
沈张陵这才发现暗河的流速在加快,他们正被推向青铜棺椁的方向。
棺身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在水面晕开,像极了血。
而在那片血色里,他看见自己手背的皮肤突然凸起——是个淡青色的“卍”字符,正随着水流的冲刷,缓缓泛起温热的触感。
灰袍人的嘶吼从身后逼近,白先生的青铜杖在暗河尽头划出银色的弧光。
沈张陵望着林朝颜被水打湿的发梢贴在苍白的脸上,又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那里有他的血,有她的血,有缠绕的绳索,还有正在皮肤下发烫的“卍”字符。
活棺阵,双生契,1999年的秘密。
暗河的水漫过他的下颌时,沈张陵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轰鸣。
他突然想起父亲笔记最后一页被撕去的半张纸,此刻正夹在林朝颜怀中的青铜匣里——那上面,应该也有个同样的“卍”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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