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漫过沈张陵的腰腹时,他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冷汗。
那缕从石门缝隙渗出的荧光,此刻已在甬道尽头铺成一片幽蓝的池面,像极了父亲笔记里夹着的褪色照片——那是1999年秦岭暴雨夜,考古队在塌方前抢拍的最后影像,照片背面用红笔圈着“血池镇灵”四个字。
“张陵。”林朝颜的声音带着颤音,她的手指死死抠住他手腕,“看池底。”
沈张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呼吸瞬间凝滞。
幽蓝的池水像被投入了墨汁,原本浑浊的水面突然清透如镜,一具干尸正浮在池底,皮肤缩成暗褐色的皱皮,眼窝凹陷处却泛着与池水同色的光。
最让他血液凝固的是那张脸——高额骨、薄唇,连左眉尾那道细疤都与他镜中模样分毫不差。
“双生子镇魂。”林朝颜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你父亲笔记里写过,三阴噬魂手需要血脉同源的双生骨镇压,可他......”她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他没写过沈家有双生子。”
沈张陵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十年前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你爸不是盗墓贼”的画面突然涌上来,还有父亲失踪前最后一次给他打电话,背景音里轰隆隆的闷响,和此刻暗河的轰鸣如出一辙。
他下意识去摸后腰的罗盘,却摸到湿漉漉的衣料——方才在棺椁边掉落的洛阳铲还浸在水里,罗盘还别在左胸口袋,贴着心脏的位置。
“看他颈后。”林朝颜突然松开他,从包里抽出紫外线灯对准池底。
干尸缓缓翻转,后颈处三道青黑色抓痕像活过来的蜈蚣,正渗出与池水同色的黑雾。
沈张陵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和周秀兰尸体上的抓痕、甬道墙壁上的抓痕,完全一致。
“这是噬魂手的怨气。”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父亲说过,三阴噬魂手会啃食活人的生气,直到......”
“直到需要活人献祭维持。”林朝颜的紫外线灯扫过池壁,突然传来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两人同时一怔,那声音里混着模糊的人声,像被埋在水下的录音带。
“沈教授,你确定要独自承担?”一个苍老的男声穿透电流,“林教授的血脉......可以分担诅咒!”
林朝颜的手剧烈发抖,紫外线灯在池壁上划出乱晃的光斑。
沈张陵看见她睫毛剧烈颤动,眼底泛起水光——那是她祖父林正雄的声音,和笔记本封皮上的名字完全吻合。
“爷爷......”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是1999年的录音,他们当时......”
“轰!”
青铜甬道突然剧烈震动,沈张陵踉跄着抓住林朝颜胳膊。
血池水面荡开涟漪,却在涟漪中映出另一幅画面:滇南雨林的树冠间,星图正以全息投影的方式流转,北斗七星的位置与池边青铜纹路严丝合缝。
“滇南雨林的星图......”沈张陵突然想起在雨林古祠发现的星盘,“父亲笔记里说过,活棺阵的阵眼需要南北星轨重叠。”他摸出怀里半块青铜残佩,那是在老宅凶煞局里从梁上取下的,“缺口吻合!”
当他将残佩按在池心凸起的青铜纹路时,水面突然裂开一道光缝,半幅玉契从池底浮起。
玉契上的字迹在荧光中清晰可见:“沈渊自愿入活棺,阻林正雄血脉被还阳术侵蚀。”
“所以父亲不是失踪。”沈张陵的喉咙发紧,“他是......”
“自愿的。”林朝颜替他说完,她的指尖抚过玉契上“林正雄”三个字,“爷爷当年想分担诅咒,可我爸说......”她突然顿住,抬头时眼眶通红,“我爸说爷爷在罗布泊失踪前,最后寄回家的信里写着‘沈渊做了更艰难的选择’。”
“好一对情深义重的老东西。”
阴恻恻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沈张陵抬头,灰袍人的鬼面正从血池中升起,脖颈处的抓痕连成“卍”字符,黑雾顺着鬼面裂痕涌出,在半空凝成白先生的轮廓。
“血池倒影会吞噬所有双生血脉。”白先生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二十年前你们祖父们选了沈家血脉当活棺,现在——”他的视线扫过沈张陵和池底干尸,“该轮到孙子辈了。”
沈张陵的罗盘在掌心发烫。
他想起父亲笔记第47页被撕掉的半页,此刻鬼面碎裂的瞬间,那些缺失的字迹突然浮现在眼前:“若见噬魂现,唯双生血脉可破,然必有一人成活棺。”
“朝颜!”他拽住林朝颜手腕往甬道侧门跑,身后传来血池沸腾的声响。
林朝颜反手攥住他,指甲在他腕上掐出月牙印:“侧门!
我看见门后有镜子!“
两人撞开侧门的刹那,沈张陵余光瞥见血池水面——自己的倒影正与池底干尸重叠,而干尸的手指,正缓缓抬向他的后颈。
门内的冷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来。
沈张陵在转身关门的瞬间,看见门内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镜面,每面镜子里都映出“卍”字符,像无数只眼睛,正随着他们的脚步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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