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张陵是被后颈的灼痛疼醒的。
潮湿的泥土味灌进鼻腔,他撑着井壁坐起来时,手肘撞在青石板上,钝痛顺着骨头往上窜。
耳鸣还没消,林朝颜那句“他们......”像被揉皱的纸团,在脑子里忽远忽近。
他抬起手,腕间与林朝颜相连的考古绳断成两截,断口处还沾着暗红血渍——应该是被黑洞的吸力扯断的。
“朝颜?”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回音撞在井壁上,只惊起几只扑棱棱的夜枭。
视线扫过井底,那口半开的黑棺正对着他。
棺盖斜斜搭在棺身上,露出半尺黑沉沉的缝隙,像只未闭合的眼睛。
他摸向颈后,指尖刚碰到皮肤就猛地缩回来——胎记烫得惊人,隔着衬衫都能灼得掌心发红。
《青乌残卷》还在怀里。
他抖着手翻开,泛黄的纸页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止煞纹”那页右下角,一行极小的魏碑体突然显了出来:“双生血契,阴阳逆流。”墨迹是新的,像是用刀尖刻上去的,划破了纸背。
“爸......”他喉咙发紧。
父亲失踪前总说残卷缺了最重要的一页,原来秘密藏在字缝里。
头顶传来金属摩擦声。
沈张陵迅速把残卷塞回怀里,单手攀住井壁凸起的砖缝往上爬。
快到井口时,他听见远处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混着若有若无的低喘——是林朝颜的声音。
砖厂的风比井下更冷。
他翻上井沿的瞬间,后颈的胎记突然一跳,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针在扎。
月光下,整座砖厂的布局突然清晰起来:九个砖堆呈斗柄状排列,最中央的砖堆下压着块青石板,石板缝隙里露出半截白骨。
“北斗镇尸局。”他喃喃自语。
父亲笔记里写过,用活人砖镇北斗七星位,能养出吸魂煞。
可这里只有七座砖堆......
“沈先生?”
沙哑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沈张陵迅速转身,看见法医老周抱着个铝制文件袋站在砖堆阴影里,白大褂下摆沾着泥点,镜片上蒙着层雾气。
“尸检报告。”老周递过文件袋,指尖在袋口蹭了蹭,“三具尸体指甲里的金粉,和你那枚扳指的磨损痕迹吻合。”他压低声音,“这种金粉是守墓人秘传的,你父亲当年......”
“当年怎么?”沈张陵抓住他手腕。
老周的脉搏跳得极快,像被踩住尾巴的老鼠。
阴影里突然响起铜哨的颤音。
那声音像根细针,直接扎进耳膜。
沈张陵眼前一花,再看老周时,他的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白,眼白上爬满血丝,嘴角扯出个诡异的弧度:“小沈啊,你爸走的时候......”
“老周!”沈张陵拍他后颈,指尖触到一片黏腻——是朱砂。
“张头!水!”
另一个声音从配电房方向传来。
老张头端着搪瓷杯走过来,手背青筋凸起,袖口里露出半截红绳。
沈张陵盯着他发抖的手腕,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砖厂门口,这老头递烟时手稳得像块石头。
“天凉,喝口。”老张头把杯子塞过来,红绳随着他抬手晃了晃——是阴婚符咒的引魂结。
沈张陵接过杯子,假装喝水时用罗盘边缘轻轻一磕杯壁。
“叮”的一声脆响,红绳突然崩断,一张黄符“啪”地掉在地上。
老张头的眼睛瞬间翻白,直挺挺栽进砖堆里。
“朝颜!”
配电房的铁窗里透出一点光。
沈张陵踹开虚掩的门,看见林朝颜被绑在铁架上,脚边散落着五铢钱和半截洛阳铲柄。
她抬头时,发梢滴下一滴水,落在他手背上——是血。
“解绳子。”她下巴朝铲柄努了努,“铲柄里有字。”
沈张陵抽出折叠刀割断绳子,指尖碰到铲柄时,木屑簌簌落下,露出里面一行小字:“守墓纹饰不可破”。
是林朝颜父亲的笔迹——他记得林朝颜说过,父亲在她十岁时就病逝了。
“北斗局缺的是第八星。”林朝颜揉着手腕,“刚才我听见黑棺响了三声,是催魂铃。”她抓起地上的五铢钱,“这些钱是东汉的,和主棺里的铜镜年代吻合。”
铜镜?
沈张陵想起井底那口半开的黑棺。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往井边跑。
黑棺的缝隙比刚才大了些,能看见棺内铺着层金箔。
沈张陵用罗盘撬开棺盖,腐木碎裂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
棺内没有尸体,只有一面青铜镜,镜面蒙着层灰,却清晰映出两人的倒影。
林朝颜的手突然攥住他胳膊。
镜中,他们的后颈各有五道青紫色抓痕,像被利爪挠过的树皮。
沈张陵摸向自己后颈,皮肤光滑完整,可镜中抓痕却在缓缓加深,从淡青变成暗紫。
“你们不是来破局的......”
灰袍人的声音从井底传来,混着黑棺共鸣的嗡鸣,“是来续命的。”
沈张陵猛地转身,只看见井底的阴影里有两点幽光——是铜哨的反光。
林朝颜突然抓住他手腕,他这才发现两人后颈的胎记又烫起来,皮肤下像有活物在爬。
镜中的抓痕已经漫到耳后,他的手背开始泛青,血管凸起成青紫色的小蛇。
“朝颜......”他的声音发颤。
林朝颜盯着镜中自己泛青的脸,突然笑了:“你爸笔记里写过,三阴噬魂手的抓痕,会从镜中爬到现实。”她指尖抚过镜中抓痕,“现在开始,每过一个时辰,我们的皮肤就会......”
井底传来黑棺闭合的闷响。
沈张陵的手背青得更厉害了,血管凸起的形状,竟和镜中抓痕完全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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