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跪在地,昂贵的西装沾满污秽,脸颊的擦伤火辣辣地疼,但这些都比不上苏禾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带来的刺痛。那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看麻烦垃圾的彻底漠视。
“苏禾……”陆沉渊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未褪的惊悸和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急切,“你继妹苏晚晴,她……”
“闭嘴。”苏禾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威压。她弯腰,动作有些滞涩地捡起地上那柄沾血的桃木剑,又从帆布包里摸索出一块干净的布,仔细地擦拭剑身上的血迹。她的左手掌心,那道被剑尖刺破的伤口还在缓缓渗血,但她仿佛感觉不到,只是专注地清理着武器。
“大师!苏大师!您没事吧?”缩在角落里的周老板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缓过一口气,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脸上涕泪横流,满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感激,“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的命啊!那个……那个东西……真的……真的没了?”他心有余悸地看向那扇空荡荡、只剩下门框的手术室铁门,又飞快地移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诅咒。
苏禾将擦拭干净的桃木剑插回包侧特制的剑袋,这才抬眼看向周老板。她的脸色在昏暗的手电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但眼神已然恢复了直播时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慵懒:“母子煞已除,怨气消散。你妻子的执念源于你的缺席和愧疚,她并非真想害你,只是想让你‘看见’她的痛苦。回头在她和孩子安息的地方,诚心忏悔,多做善事,超度亡魂。费用,按约定,五十万,明天打我账上。”
“好!好!没问题!一百万!我给您一百万!”周老板激动得语无伦次,哪里还敢讨价还价,恨不得把身家都奉上,“大师,您的手……”
“小伤。”苏禾淡淡地瞥了一眼还在渗血的左手,眉头都没皱一下。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画着止血符的瓷瓶,拔开塞子,将淡黄色的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发出轻微的“滋啦”声,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弥漫开来,血很快便止住了。她又利落地用绷带缠好。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仿佛处理过无数次。她甚至没再看陆沉渊一眼,仿佛他只是走廊里一件碍眼的摆设。
陆沉渊看着苏禾熟练地处理伤口,看着她对周老板公事公办的态度,再对比她对自己刻骨的冷漠,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和无力感紧紧攫住了他。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胸口却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闷痛,那是刚才被厉鬼怨气和结界反噬双重冲击留下的内伤。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陆总!”这时,助理陈默终于带着两个保镖气喘吁吁地冲了上来,看到现场一片狼藉和自家老板狼狈不堪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陆总您怎么样?受伤了?”他们慌忙上前搀扶。
陆沉渊借着陈默的力勉强站直,挥开保镖的手,目光依旧死死锁在苏禾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苏禾,我刚才说的是真的!苏晚晴她……”
“我说了,闭嘴。”苏禾终于转过身,正面对着他。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陆总,这里是凶案现场,不是陆氏集团会议室。你的任何‘生意’或者‘家事’,都与我无关。现在,请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驱逐意味。
“无关?”陆沉渊像是被这个词狠狠刺痛,他猛地向前一步,不顾胸口的剧痛,眼神灼灼地盯着她,“你知不知道她找了什么人?她……”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陆沉渊的话。是苏禾将擦过血迹的脏布狠狠砸进了旁边一个废弃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垃圾桶里。那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苏禾抬起眼,那双漆黑的眸子深处,终于燃起了一丝压抑的怒火,如同冰层下涌动的岩浆:“陆沉渊!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直呼其名,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三年前,你签离婚协议的时候,连多看我一眼都嫌费事。现在,我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活得风生水起,你倒是阴魂不散地追过来,还差点害死我!怎么?陆氏集团要倒闭了?还是你陆大总裁忽然发现,我这个被你用两百块打发掉的前妻,竟然还有点你意想不到的‘剩余价值’?”
她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陆沉渊的脸上,也抽打在陈默和周老板等人惊愕的心里。
“我告诉你,”苏禾逼近一步,尽管身高不及陆沉渊,但那股凌厉的气势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我苏禾现在,一不靠你陆家施舍,二不稀罕你陆沉渊迟来的‘关心’。我的命,我自己挣!我的路,我自己走!你,和你陆家的任何人、任何事,都离我远点!再敢出现在我面前,妨碍我办事……”
她的目光扫过陆沉渊惨白的脸和胸前的污渍,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下次钉在墙上的,就不只是桃木剑了。”
说完,她不再看陆沉渊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也不理会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震惊、受伤、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戳中心事的狼狈?),转身对周老板道:“周先生,此地不宜久留,阴气残留还很重,我们走。”
“哎!哎!好!大师您先请!”周老板连忙点头哈腰,像躲瘟疫一样绕开僵在原地的陆沉渊,紧跟在苏禾身后,两个保镖也心有余悸地快步跟上。
陆沉渊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走廊里冰冷的风吹过他被刮破的西装,带来刺骨的寒意。他看着苏禾挺直却略显单薄的背影毫不犹豫地消失在楼梯拐角,听着她毫不拖沓的脚步声远去,耳边反复回响着她那句冰冷刺骨的“离我远点”和“妨碍我办事”。
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空茫和冰冷的悔意,如同这废弃医院里的阴气,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
“陆总……”陈默小心翼翼地开口,看着老板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直打鼓。
“查!”陆沉渊猛地回过神,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阴鸷,仿佛要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强行压入冰层之下,“给我查清楚,苏晚晴最近到底在搞什么鬼!还有,”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得可怕,“查一下……仁和医院当年那个难产孕妇的案子,以及……陆家祖坟近期的所有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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