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渊的脚步停在了门槛外。他看着苏禾那双燃烧着怒火、却又夹杂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的眼睛,心中一阵刺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禾。他记忆里的她,要么是温顺安静,低眉顺眼,要么是离婚时麻木的平静。而眼前的她,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强大,却也带着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
“我不是来拿捏你。”陆沉渊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我是来……给你一个交代。也是给我自己,找一条活路。”
他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门槛上,没有踏入,而是后退了一步,以示自己没有威胁。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苏禾眼中凛冽的寒光稍稍收敛了一分。
“三天前,我从医院回来后,立刻派人去查了三件事。”陆沉渊语速很慢,像是在组织着足以颠覆一切的语言,“第一,苏晚晴。第二,陆家祖坟。第三……是你外婆,以及她留下的所有东西。”
提到“外婆”,苏禾握紧的拳头指节再次发白。
“苏晚晴那边,查到她和一个自称‘南洋巫师’的人接触频繁。那个卖给林薇薇古曼童的‘大师’,就是那个巫师的下线。而那个巫师,现在正在替苏晚晴做一个局——一个针对陆氏集团,也针对我的局。”陆沉渊的眼神变得幽深,“这也就是张清源道长跟你说的,陆家祖坟的‘九阴聚煞阵’。”
苏禾冷冷地听着,不置一词。这些信息,她大致已经猜到,并不足以让她动容。
“问题出在第二件事上。”陆沉渊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甚至带着一丝后怕,“我找了国内最顶尖的风水师,连夜赶去祖坟。得到的结果,比张清源说的更可怕。那根本不是简单的‘九阴聚煞阵’,而是以此为基础的变阵,阵眼……需要一件至阴至纯的灵物来镇压,才能彻底发动。一旦发动,阵法会强行抽取和陆家血脉有关之人的气运和生命力,反哺给布阵者。而更可怕的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话语重若千钧。
“这个阵法,还有一个副作用。它会像一个巨大的磁铁,疯狂吸引和猎杀另一个特定的目标。那个目标,就是持有另一件‘至阳通灵宝玉’的人!阵法会吸干那个人的灵力、气运,乃至魂魄,用来当做阵法最后的‘祭品’,使其威力达到顶峰!到那时,阵法范围内,所有生灵,都会被吸成人干!”
苏禾的心脏,猛地一缩!
至阳通灵宝玉!她的玉佩!那块从她出生起就贴身佩戴,此刻正在她心口散发着温热的玉佩!
一股寒意,从她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在医院,陆沉渊撞破结界的瞬间,那厉鬼会同时锁定他们两个人!因为陆沉渊身上有陆家血脉的气息,而她身上,有这块玉佩的气息!他们两人,都是那个恶毒阵法的目标!
陆沉渊看着苏禾骤然变化的脸色,知道她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他继续说道,抛出了最重磅的炸弹:“然后,是第三件事。关于你外婆。”
他指了指门槛上的文件袋:“我动用了陆家最核心的人脉,查阅了半个世纪前的旧档案。这里面……是我爷爷的一本私人日记,还有一张合照。”
苏禾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文件袋,呼吸都屏住了。
陆沉渊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苦涩和疲惫:“苏禾,我一直以为,我们两家的交集,是从三年前那场荒唐的商业联姻开始的。我错了。我们两家的渊源……从我爷爷那一辈,甚至更早,就已经开始了。我爷爷……认识你外婆。”
“照片上,我爷爷和你外婆,大概都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他们站在一起,脖子上……戴着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只是,一块色泽偏暖,一块色-泽偏冷。”
“我爷爷在日记里称呼它们为——‘阴阳双鱼佩’。一块属阴,一块属阳。是他们家族世代传承的镇族之宝。而你外婆的家族……是守护这对玉佩的守护者一族。”
轰!
苏禾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阴阳双鱼佩!守护者一族!
无数被遗忘的、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狂风卷起的尘埃,在她脑海中翻涌!外婆临终前浑浊的眼睛、嘴里反复念叨着她听不懂的“使命”、“宿怨”、“钥匙”……那些她以为是老人临终胡话的词语,此刻竟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日记里说,这对玉佩,既能守护血脉,也能招致灾祸。两块玉佩之间有宿命的联系,持佩者,世代纠缠。所以,我爷爷的祖辈立下规矩,除非遭遇灭族之灾,否则两家后人永不相见,双佩永不重逢。”陆沉渊的声音里充满了荒谬感,“我不知道我爷爷当年为什么会打破祖训,更不知道,为什么三年前,我们两家会再次联姻……而你,恰好就戴着那块阳佩,嫁给了持有阴佩的我。”
苏禾的身体晃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冰冷的书桌边缘,才稳住身形。
原来如此。
原来,她和陆沉渊的结合,根本不是什么商业联姻的巧合!这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几十年前就布下了棋局!
而她和陆沉渊,都是这棋盘上,身不由己的棋子!
“苏晚晴,或者说她背后的那个南洋巫师,显然知道这一切。”陆沉渊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他们布下这个阵,一石二鸟。既要绝我陆家后路,也要夺走你这块阳佩,或者说……献祭你!我查到,苏晚晴的母亲,在你母亲去世后,曾经回过你老家一次。她很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偷走了记载着这些秘闻的苏家祖籍!”
苏禾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刻骨的恨意!苏晚晴!又是她!那个像水蛭一样,吸走了她父亲的爱,夺走了她原本的家庭,现在,竟然还想夺走她的命!
“所以,”陆沉渊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最终目的,他的目光直视着苏禾,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请求的郑重,“苏禾,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话。但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个局,不破,我们两个……都得死。我需要你的能力,你需要我的信息和资源。我提议……我们合作。”
合作。
这个词从陆沉渊嘴里说出来,显得如此陌生而讽刺。
苏禾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给予她三年冷暴力、用两百块就打发了她的男人,此刻却站在她门口,请求与她合作,共同求生。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黑色幽默,冲淡了她心头的震惊和愤怒。
她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嘲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几分疲惫和自嘲的笑。她笑自己,也笑这荒唐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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