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从怀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一块……呃，油腻腻的、边缘还沾着几粒饭渣的破旧玉简。
“喏！”他随手将玉简扔给了离他最近的一位看起来比较面善的丹堂长老，“这位老哥看着面善，你来瞧瞧，这是我改良后的法门心得。我已经将其中可能引起误会、容易失控的部分全部剔除，只保留了最核心的‘沟通感知’和‘温养生机’的功能。此法门，非但无害，若运用得当，对于咱们炼丹师感知药性、培育灵药，或者地师勘探灵脉、寻找矿藏，都有着极大的辅助作用，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那位丹堂长老犹豫了一下，接过玉简，神识探入其中，片刻之后，他脸上露出了震惊和狂喜交织的复杂表情。
“这……这……妙啊！简直是鬼斧神神工！若此法门真能普及，我丹堂培育稀有灵药的成功率，至少能提升三成。”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什么？”
“提升三成？”
“竟有此事？”
其他长老闻言，纷纷坐不住了，尤其是那些负责宗门资源、丹药炼制、灵田管理的长老，看向无为散人的目光，瞬间变得火热起来。
无为散人的这一手，无疑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他不仅坦然承认了手诀的来源，解释了其功能，还暗示了当年被“禁”的内幕，更重要的是，他拿出了一份改良后的、对宗门有着巨大潜在利益的研究成果。
这直接就将矛头指向了以墨长老为代表的、当年打压他研究的保守势力，也直接挑战了那所谓的“门规禁忌”。
墨长老彻底慌了。他脸色铁青，指着无为散人，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你……你……无为！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蛊惑人心。谁知道你这玉简里写的是不是什么包藏祸心的邪法？我看你分明是想借此机会，为你的两个小孽徒脱罪，其心可诛。”
“啧啧啧，墨老小子，恼羞成怒了？”无为散人嘿嘿一笑，丝毫不惧，“老头子我行得正坐得端，这玉简里的东西是真是假，是好是坏，这么多长老看着呢，难道还能被我一个人骗了不成？倒是你……”
无为散人的话锋猛地一转，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直刺墨长老身后的墨羽。
“倒是你这宝贝侄儿，墨羽是吧？”无为散人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老头子我刚才用这‘乙木通灵印’稍微感知了一下，发现你身上，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
墨羽心中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墨羽强装镇定地反驳道，但声音却明显带着颤抖。
“胡说八道？”无为散人摸着下巴，绕着墨羽走了两圈，鼻子还凑近闻了闻（把墨羽吓得差点跳起来），然后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哦~~~我想起来了，你身上这股子……嗯，阴冷、晦涩、还带着点血腥味的死气，怎么那么像几十年前被宗门列为头号禁术之一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噬灵夺生大法》的气息呢？”
《噬灵夺生大法》！
这六个字一出，如同九天惊雷劈落。整个长老会审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长老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筛糠般颤抖的墨羽身上。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厌恶和杀意。
《噬灵夺生大法》，乃是青云门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禁术之一。此法通过吞噬其他生灵（包括灵草、妖兽甚至修士）的精气和生命力来强行提升自身修为，修炼过程极其残忍血腥，且极易走火入魔，被宗门发现者，只有一个下场——神魂俱灭。
“而且啊……”无为散人仿佛嫌这炸弹不够猛，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刀，目光瞥向那株“证物”月凝花，“老头子我还听说啊，这《噬灵夺生大法》修炼到某个关口，需要一种至阴至纯、蕴含庞大生命精华的灵物来调和体内的暴戾死气，否则便会经脉逆乱，爆体而亡。啧啧啧，说起来，这‘月凝花’，好像就挺合适的哈？”
轰——！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似乎都串联了起来。
墨羽修炼禁术，需要月凝花作为突破或保命的药引，所以才铤而走险，盗取灵药，又怕事情败露，便栽赃陷害给了正好负责看守百草园、又与他有过过节——童年时被父亲当众羞辱自己“永远也比不上的”的阿尘和灵草。而墨长老，为了包庇自己的亲侄儿，便不遗余力地想要将阿尘和灵草定罪灭口。
这个推论，是如此的合情合理，又如此的惊悚骇人！
“不！不是我！你血口喷人！”墨羽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和恐惧，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我没有修炼禁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噬灵夺生大法》！是你，是你这个老疯子在诬陷我！”
“诬陷？”无为散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是不是诬陷，把你交给刑律堂，让玄清老哥亲自检查一下你的丹田气海，不就一清二楚了？”
墨羽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墨长老也是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指着无为散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大殿内，鸦雀无声。
只有无为散人那带着几分戏谑、几分冰冷的声音，缓缓回荡：“现在，诸位长老还觉得，是老头子我的‘乙木通灵印’是邪术，还是某些人心里藏着的鬼，更‘邪’呢？”
•
“不——”
一声凄厉、绝望、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墨羽口中爆发出来。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长老会审大殿的穹顶，充满了无比的恐惧、极致的怨毒，以及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
就在无为散人那句“是不是诬陷，检查一下丹田气海，不就一清二楚了？”的话音刚落，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墨羽紧绷的神经。
检查丹田气海？
那他修炼《噬灵夺生大法》的秘密，岂不是要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旦被证实，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千万倍的刑罚——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不！他绝不能落到那个下场，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是青云门的首席弟子，他是未来的宗门栋梁，他怎么能因为这两个卑贱的外门杂役，因为这个该死的老疯子，就毁掉一切？
恐惧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绝望如同岩浆般灼烧着他的灵魂。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侥幸心理，都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玉石俱焚的疯狂。
“是你们逼我的！”墨羽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如血，脸上肌肉扭曲，再无半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狰狞得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都给我去死吧！尤其是你这个老疯子，还有你们两个小杂种，我要你们一起陪葬！！”
“轰——！”
一股远超他炼气大圆满境界应有的、带着浓郁阴冷、血腥、死寂气息的黑色魔气，如同火山爆发般，猛地从他体内喷涌而出。这股魔气甫一出现，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十几度，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甚至连透过琉璃窗洒下的阳光，都似乎变得黯淡了几分。
《噬灵夺生大法》，他竟然真的不顾一切，在长老会审大殿之上，公然催动了这门禁忌邪功。
“不好！他要拼命了。”
“快阻止他！”
“竖子敢尔?”
距离最近的几位长老脸色剧变，纷纷就要出手制止。
但墨羽的速度更快。或者说，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这些长老，而是距离他最近、也是他最恨之入骨的阿尘和灵草。
只见他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闪，无视了身上尚未解除的法力禁锢（显然他用了某种秘法暂时冲破了），右手并指如剑，一道凝聚了全身邪功、漆黑如墨、带着刺耳尖啸的凌厉剑气，如同毒蛇吐信，撕裂空气，直刺距离他不过数步之遥、依旧跪在地上的阿尘和灵草。
这一击，快！狠！毒！
他显然是要在被长老们制服之前，先将这两个“罪魁祸首”彻底灭口。顺便，也是对那个揭穿了他秘密的老疯子——无为散人，最直接、最恶毒的挑衅。
“阿尘哥哥！”
“灵草！”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连无为散人都只是刚刚皱起眉头，似乎想打个酒嗝压压惊，快到周围的长老们刚刚起身，法力还未及凝聚。
阿尘和灵草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如同死神镰刀般的黑色剑气，在瞳孔中急速放大，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们笼罩。
完了！
这是两人脑海中同时闪过的念头。
然而，就在那黑色剑气即将洞穿两人身体的前一刹那——
“吼——”
一声沉闷、压抑、如同受伤野兽护崽般的低吼，猛地从阿尘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没有躲！也来不及躲！
在那生死一线的瞬间，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什么功法、什么招式，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保护灵草。
这个念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灵魂深处。他猛地一咬牙，将体内那微薄得可怜、却在这些日子里被他用“笨办法”锤炼得无比凝实的炼气初期修为，毫无保留地灌注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他甚至感觉到，一股远超平时的力量，仿佛从他常年打铁、搬运重物的肌肉深处、骨骼缝隙里被硬生生压榨了出来。
他猛地挺直了脊梁，像一堵……呃，虽然有点矮小黝黑、但却异常坚实的墙壁，用自己那算不上强壮、却在无数次挥锤和劈柴中锻炼得无比坚韧的肉身，悍然迎向了那道致命的黑色剑气，同时，他伸出粗壮的胳膊，奋力将身边的灵草往后一推。
“灵草，快躲开！”
“噗嗤——”
黑色剑气狠狠地劈中了阿尘的后背。
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只听到一声如同钝刀砍在坚韧皮革上的闷响，阿尘身上的粗布囚衣瞬间被撕裂，露出了下面古铜色的、线条分明的肌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他的左肩一直延伸到右侧腰际，漆黑的、带着腐蚀性的邪气如同跗骨之蛆般疯狂地往伤口里钻。
“唔……”
阿尘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的全身，伤口处传来的阴冷邪气更是让他感觉如坠冰窟。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后背的骨头，似乎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但是，他没有倒下。
他硬生生地扛住了。
他咬紧牙关，双腿如同老树盘根般死死地钉在地上，黝黑的脸上青筋暴起，汗水如同溪流般淌下，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倔强和守护的决心。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青石镇那个烟熏火燎的铁匠铺，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一次又一次地挥舞着沉重的铁锤，将一块块顽铁锻打成型。那种深入骨髓的坚韧、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在这一刻，与守护灵草的决心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激发出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力量。
他竟然硬生生用肉身，扛住了炼气大圆满修士、而且还是催动了禁忌邪功的墨羽那全力一击？
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他真的做到了。
“什么？”
墨羽见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只是重伤了这个黑小子，而没能将其当场格杀，甚至没能让他倒下，不由得又惊又怒，他正要催动第二击，将这两个碍眼的家伙彻底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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