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木兰-女性匪首生存抗争

第4章 破冰人:柴房里的血手印

发布时间:2025-08-11 09:29:20

雪粒子砸在窗纸上,沙沙响得像谁在挠痒。月棠蜷在赵家柴房的草垛后头,听着外头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敢把捂在嘴上的破布角松开。冷风裹着雪沫子灌进来,她浑身直打颤,可比起方才祠堂外的寒意,这会儿倒更像活过来了——至少,她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别动。”低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带着股子铁匠铺里特有的烟火气。月棠抬头,看见徐石头蹲在跟前,手里攥着块脏兮兮的破布,正往她渗血的指尖缠。他赤着上身,后背结了一层薄霜,可怀里的劈柴墩子还冒着热气,暖烘烘的蒸得人眼眶发酸。

月棠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扎进了碎瓷片,血珠子渗在布条上,晕开一片暗红。她下意识往回缩,却被徐石头一把扣住手腕:“别动,伤口得先止住血。”他的手指粗得像树根,蹭过她腕子上的红绳时,月棠突然想起今晨被张剥皮扯断镯子的光景——那会儿她攥着碎瓷片扎人,可没半点害怕。

徐石头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是半块烤红薯,还冒着热气。“先垫垫肚子。”他把红薯掰开,递过来一半,“我偷了王寡妇灶膛里的,她男人去镇上卖炭了,得后半夜才回。”月棠咬了一口,甜丝丝的热气钻进喉咙,烫得她眼泪直打转——上回吃王寡妇的红薯,还是去年腊八节,她和徐石头蹲在铁匠铺后院偷烤的。

外头的风更大了,柴房的门板被吹得“哐哐”响。月棠往草垛里缩了缩,忽然瞥见徐石头后背的衣裳破了个大洞,露出的皮肤上横着道狰狞的刀疤,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腰窝。“你......你这疤......”她声音发颤,想起十岁那年自己骑马摔下山崖,也是这么个寒冬腊月。

徐石头正用破布蘸雪水给她擦手上的血,闻言动作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后背:“早就不碍事了。”他声音轻得像叹气,“您十岁那年坠马,滚到山沟里半天没动静,是我翻了半座山把您背回来的。那会儿这疤......刚结痂。”

月棠的手指猛地攥紧了破布。她当然记得那件事——她骑着父亲新买的枣红马去镇上赶集,马受惊冲进山沟,她摔得人事不省。后来听人说,是徐石头光着脚追了三里地,背着她跑了十里山路,到家时自己冻得高烧三天,醒来第一句话是“小姐没摔坏”。可这些年,赵家上下都当那是“下人该做的事”,连母亲临终前都没提过一句。

“石头哥......”她声音发哽,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疤。徐石头像被烫着似的往后缩了缩:“别碰,痒。”可月棠已经看清了——那疤边缘凹凸不平,像是被什么利器反复划过,最深的地方还留着块淡褐色的印记,像朵没开全的花苞。

外头的脚步声又近了,踩得雪地咯吱响。徐石头猛地直起身子,把月棠往草垛深处推了推:“小点声,我听着像是张剥皮的狗腿子。”他抄起墙角的铁锹,锹面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煤灰,“您在这儿藏着,我出去看看。”

月棠拽住他的衣角:“你干啥去?”徐石头回头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一颗歪歪的虎牙:“我爹当年说过,破冰救人得先护住自个儿。”他说着,从裤腰里摸出个油纸包,塞进月棠手里,“这是我今儿打铁攒的铜钱,还有半块玉佩——我娘临终前给我的,说是......说是能挡灾。”

月棠打开油纸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三枚铜钱,还有块边缘发黄的玉佩,刻着个模糊的“徐”字。她突然想起方才在祠堂外,徐石头赤着上身凿冰的模样——那会儿他后背的刀疤被寒风吹得发紫,可手里的劈柴墩子砸得比谁都狠。

“石头哥,你......”她喉咙发紧,看着他把铁锹横在门口,自己靠在门板后头,耳朵贴着门缝听着外头的动静。

脚步声停在柴房外头,夹杂着压低的嘀咕:“那丫头能躲哪儿去?张老爷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别让徐石头那傻小子坏了事儿,他跟赵家丫头......”

徐石头猛地攥紧铁锹柄,锹把上的煤灰簌簌往下掉。月棠看见他的肩头微微发抖,不是冷的,是气的。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有次村里的孩子骂她是“不祥之人”,说她娘生她难产死了,徐石头举着烧火棍追了人家半条街,最后被赵老汉拿着戒尺抽了手心。

“谁在那儿?”徐石头突然大喝一声,抄起铁锹砸向门板,“滚!”

外头的人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哄笑着跑远了:“走走走,反正张老爷说了,明晚黑松林一定能逮着她!”“那丫头要是敢跑,就按族规沉塘!”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月棠才从草垛里钻出来。她看见徐石头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后背的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青紫,像是又被冻裂了。她走过去蹲在他跟前,想碰又不敢碰:“石头哥,你疼不疼?”

徐石头抬头冲她笑:“不疼。”可月棠已经看见他指缝里渗出的血珠子——方才攥铁锹柄太用力,虎口崩开了。她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烤红薯,掰了小块递过去:“吃点儿,暖和。”

徐石头没接,反而抓住她的手,拇指蹭过她腕子上的红绳:“月棠,明晚我去黑松林。”他声音很轻,却像敲在鼓面上,“张剥皮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

“你敢去我就死给你看!”月棠突然吼出声,眼泪“啪嗒”掉在红薯上,“你以为你是谁?张剥皮手里有枪,他......”

“我是你石头哥。”徐石头打断她,声音突然硬了起来,“你十岁那年坠马,我背你回来;你十二岁发烧,我偷了我娘的银簪子给你熬药;你十六岁绣嫁衣,我给你劈了半年的竹篾......月棠,我什么都能替你挡。”

月棠的手指抖得厉害,她看着徐石头后背的刀疤,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棠儿,这世上真心对你好的人,不多。”她那时候不懂,可现在她懂了——徐石头就是那个真心对她好的人,比父亲给的嫁妆,比张剥皮的银子,都金贵。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柴房的门板被吹得直晃悠。徐石头突然站起身,从墙角拖出个破麻袋,抖开是件旧棉袄:“你穿上,明晚黑松林冷。”他顿了顿,“我......我去找我爹留下的猎刀,再借把斧头。”

月棠拉住他的袖子:“石头哥,你别去送死。”她摸到他袖口上的补丁——那是去年冬天她给他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可徐石头穿了整整一年,“我......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徐石头回头看她,眼睛亮得像星子。

月棠咬了咬嘴唇,从怀里掏出那块碎瓷片——今晨在柴房里,她趁人不注意从供桌上摸的,母亲陪嫁的青花瓷碗碎片,锋利得能割断麻绳。“我......我去见张剥皮,可我得带这个。”她声音发颤,“他要是敢......敢对我动手,我就......”

“不行!”徐石头一把夺过碎瓷片,攥在手心里,“你要是敢伤着自己,我......我跟你没完!”他的手心全是老茧,蹭得月棠指尖生疼,可那疼里带着股子热乎气儿,像小时候他背着她回家时,后背的温度。

两人僵持着,外头的风突然裹着雪团灌进来,吹灭了墙角那盏摇曳的油灯。黑暗里,月棠听见徐石头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过了好久,徐石头突然松开手,把碎瓷片塞回她手里:“明晚我跟你一起去。”

“你疯啦!”月棠急得直跺脚,“张剥皮有枪!”

“我也有。”徐石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两把猎刀——刀刃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像是刚磨过,“我爹当年打猎留下的,他说......刀比枪快。”

月棠看着那两把猎刀,突然想起小时候徐石头举着木刀给她表演“大侠救美”,结果摔了个狗啃泥。可现在,那两把刀在黑暗里泛着冷光,像是能劈开所有的苦难。

“石头哥......”她声音发哽,眼泪又涌了出来。

徐石头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哭啥?明儿个我给你煮红糖水喝。”他顿了顿,“等过了这关,我带你去镇上买新衣裳——你不是最喜欢镇东头王掌柜家的绣花鞋吗?我攒够了钱......”

话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搜!张老爷说了,那丫头肯定藏在村子里!”“柴房都给我翻遍了!”

徐石头猛地站起身,抄起铁锹抵住门板:“月棠,你躲草垛后头去,别出声。”他转头冲她咧嘴一笑,那笑容比任何时候都亮,“放心,有我在。”

月棠缩进草垛深处,听着徐石头用铁锹敲击门板,发出“当当”的声响:“这儿没人!你们找错地方了!”外头的脚步声在柴房外徘徊了一会儿,渐渐远去。

等外头的动静彻底消失,月棠才从草垛里钻出来。她看见徐石头靠在门板上喘粗气,后背的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紫,像是又被冻裂了。她走过去,轻轻抱住他:“石头哥,谢谢你。”

徐石头僵了一下,随即反手搂住她:“傻丫头,跟我还客气啥?”他的声音闷在她头顶,“明晚黑松林,我一定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月棠摸到他后背的刀疤,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块淡褐色的印记——像朵未开的花苞,藏着十年的守护,藏着比血还浓的情意。窗外,雪还在下,可柴房里却暖烘烘的,像是有团火,在两人心里烧得正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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