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仪器嗡鸣着启动时，齐觉的视线钉在我操作面板上，像要盯出个洞来。
我调着参数没理他，倒是身后钟泰轻咳了声：“诺小姐，这检测仪……准吗？我们家主之前送鉴，可是请了三位老先生看的。”
“准不准，等下看片子就知道。”我头也不回，指尖敲着键盘调焦距，“老先生看眼学，我看X光——老铜器铸的时候没现代模具，内部气泡是散的；上周的仿品用机器压的，气泡堆得跟蜂窝似的，藏都藏不住。”
齐觉突然开口：“你倒挺有底气。就不怕测出来打自己脸？”
“怕就不跟你较这个劲了。”我扯了扯嘴角，余光瞥见他手插在裤袋里，指节在布料上蹭了下，像是有点紧张，“再说了，打我脸事小，让你拿着假货当宝贝，才是丢面子——齐总这么大老板，总不能愿赌不输吧？”
他没接话，仪器“嘀”地响了声，检测完成。
我点开成像图转身，把屏幕怼到他眼前：“自己看。”
7
屏幕上是簋的横截面影像，我指着中间一块亮斑：“看见这串密集的白点没？现代铸模机压出来的气泡，老法子铸铜根本出不来这纹路。还有这儿——”
我又点了点器身边缘，“颜色深的这圈，是抛光剂残留，成分里有苯并芘，去年才批的新型配方，商周工匠总不能穿越来用吧？”
齐觉盯着屏幕没动，脸色比刚才进门时还难看，喉结滚了滚才开口：“鉴定证书……”
“证书？”我嗤笑，“您拿仿品去请人看，老先生没拆开来测，光看锈色和纹饰，可不就认成老的了？”
我随手翻出桌边一本检测记录，“上周我刚拆过个同款仿品，作坊用的颜料都一样，掺了今年新出的合成树脂，紫外灯照照发蓝，您要不要试试？”
钟泰在旁边凑过来看屏幕，小声跟齐觉说：“家主，上次送鉴时您说不急，没让技术部做无损检测……”
“闭嘴。”齐觉低喝一声，转头看我时，眼神里没了刚才的冷意，倒多了点探究，“你怎么对仿品这么熟？”
“吃饭的本事呗。”我关了仪器，伸手，“齐总，现在能还我工作证，赔我那两千块精神损失费，再道个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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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立刻还证，反倒把工作证捏在手里转了圈：“两千块？刚才说的是两万。”
“哦？齐总这是认栽了？”我挑眉，“也行，两万就两万，顺便把‘未婚妻抵债’那话收回去——我可不当冤大头，更不跟眼盲的人处对象。”
钟泰“噗”地笑出声，见齐觉瞪他，赶紧低头装咳嗽。
齐觉耳根好像有点红，把工作证塞我手里：“话别说死。你这眼力，倒是比那些拿了鉴定费就闭眼签字的强。”
我把工作证揣回兜，又伸手：“钱呢？道歉呢？”
“钱让钟泰转你。”他往检测室外走，“道歉……算我刚才没看清楚。”
“不行，得正式点。”我追上去，“刚才你堵着门说我弄坏两亿的东西，还拿老周要挟我，一句‘没看清楚’就完了？”
他脚步顿住，回头看我，嘴角竟勾了点笑：“那你想怎么着？让我对着你直播间粉丝鞠躬？”
“那倒不用。”我指了指桌上那假簋，“你把它带走，别再拿仿品当宝贝晃悠，就算道歉了。”
9
钟泰正掏手机转钱，听见这话抬头：“诺小姐，这仿品……家主得弄清楚是谁换的。库房里存了不少老物件，别还有假的。”
齐觉没说话，但眼神沉了沉，显然是上心了。
我心里“哦”了声——合着不是他自己打眼，是被人掉包了？
“你们库房没检测流程？”我问。
“以前只请人看眼学，没配这些仪器。”钟泰苦笑，“家主总说老东西得靠摸，不能瞎折腾。”
“摸能摸出合成树脂？”我撇撇嘴，拿起那假簋掂量，“这仿品做得不算糙，就是细节太急了——夔龙纹尾巴那刀，老工匠会留个小豁口，这直接磨平了，明显是赶工。”
齐觉突然看着我：“你帮我查查？”
“啊？”我愣了下，“查仿品来源？我是修东西的，不是侦探。”
“你懂这些门道，比侦探有用。”他递过来张名片，“酬劳按鉴定费算，查到是谁换的，再加一百万。”
我盯着名片上“齐觉”两个字，又看他：“你就不怕我坑你？万一我跟换东西的人一伙呢？”
“你要是那样的人，刚才就不会拿着X光片怼我了。”他语气挺笃定，“你不是爱较真吗？就当帮圈子里除个害。”
10
钟泰把两万块转过来了，到账提示音挺响。
我摸着手机，心里有点动摇——倒不是为一百万，是真好奇谁这么大胆，敢动齐觉的东西。
“查可以。”我把名片揣起来，“但我有条件。”
“你说。”
“第一，我需要看你库房所有藏品的清单，还有最近接触过库房的人。”我数着手指，“第二，查的时候我要带工具，你们不能拦着。第三，要是查到了，你得告诉我那真簋什么样——我还没见过真的商周青铜簋呢，想长长见识。”
齐觉笑了，是真笑，不是刚才那种凉飕飕的：“行，都依你。”
钟泰在旁边悄咪咪跟齐觉说：“家主，要不先让技术部……”
“不用。”齐觉打断他，视线落我身上，“有诺小姐在，比技术部靠谱。”
我心里咯噔下——他这眼神怎么回事？
刚才还跟我横眉冷对，现在跟看宝贝似的？
“别这么看我。”我往后退了步，“我就是拿钱办事，查不出来可不退钱。”
“查不出来也给你。”他转身往外走，“明天我让钟泰来接你去库房，今天先这样。”
走到门口，他突然回头：“对了，你妈那边……相亲的事，还需要我帮忙推吗？”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带钟泰关上门，才反应过来——这人怎么突然管起我相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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