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一脚踏入畸变者的扑杀范围，眼前的猩红数字再度浮现。
而这一次，数字旁骤然亮起一个半透明的箭头，正随着怪物的每一个微动作而急速修正着指向。
电光石火间，一切豁然开朗——
王东的能力是「方向」，在混沌中指引唯一的路径。
而我的能力是「时间」，在绝境中洞见最后的期限。
——以前我们各50%，从今往后我是100%。
【3】【2】【1】【向后】
畸变者锋利的爪尖贴着我的脸颊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2】【1】【向右前】
这次我跨步的幅度更大，只有左臂衣袖被撕裂成碎片，皮肤上留下三道浅痕。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贴近，同时进入两个畸变者的抓扑范围。
【3】【2】【1】【下蹲】
如果王东是在陪舞，那我就是在共舞。
感觉跳跃、闪动的身形，已与它们融为一体。
虽然左眼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但此时，视觉已不再是最重要的避敌手段。
「呯！」
第二个畸变者倒下。
当我强忍着左眼的不适，找寻第三个畸变者的弱点时。
视线扫到它腰间的枪套——空的枪套。
这个枪套原来……原来装着我手里这把枪。
我眼前一阵恍惚，步伐不由得出现了涩滞，当意识到不对时，视野已被畸变者的利爪占满。
奋力举枪，准备射击。
「咚！」
左半边身体受到巨大撞击力，我嘭一声横着飞出，枪脱手飞出，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世界在天旋地转中逐渐稳定，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眼前的场景印证了我的发现。
林建跪倒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左臂已齐根而断，谢博士正在为他包扎。
而他则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畸变者，眼角隐隐泛着泪光。
畸变者同样双膝跪地，原本应该扭曲旋转的五官静止不动，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他用双手反复地抠着喉咙，发出如玻璃剐蹭的声响，「我不想……成为怪物……」
林建拼命摇头，垂下目光，右手不停地捶击地面。
「杀……我，坚持……不住……，快！」尖锐的催促声，不停从畸变者胸腔发出。
林建蜷曲着身体，用力将头藏向两腿之间……
「呯！」
枪声过后，第三个畸变者——刘猛，轰然倒向地面。
顺着枪声望去，是江小玲。
林建飞扑上前，用仅剩的右手，死死掐住她的脖颈，力道之大，指尖都渗出血迹。
他贴着江小玲的脸大声喊道，「为什么……杀他！他……还能说话，还清醒！」
江小玲面色涨红，没有反抗，只是用通红的眼睛盯着林建，嘴角露出一个嘲笑的弧度。
缓缓张口，声音沙哑，「他和王叔的心愿一样……」
「林建。」我冲着林建喊道，「刘猛……他一定不想作为畸变者死去！」
「我……我知道。」林建的右手慢慢松开江小玲，转身回到刘猛的身边。
江小玲揉揉脖子，抹掉血迹，退向王东的轮椅，退出我的视野……
不对——我转头，去搜索江小玲的身影。
再转头扫视周边，发觉了不对的地方，我摇晃着站起身来，揉揉左眼，再使劲眨眨，可还是感觉缺失部分视野。
——自己的左眼失明了。
「听王叔说，他为了救人，过度使用能力，双腿才废了。」江小玲好像是看到了我的异常举动，出言提醒。
她目光扫过轮椅上的王东，声音低沉下去，「救了一个……最终无法接纳他的人。」
「那个人是安平宏吧！」回想王东记忆中的执念，我心里感到莫名的悲凉。
江小玲没有回答，自顾自地擦拭王东脸上的血渍。
研究员们围着王东，有人默不作声，有人不停抽泣……
「铃～」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打破了凝重的氛围，众人齐齐盯向铃声响起的方向。
林建双肩微颤，好像也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
在谢博士的帮助下，才费劲地从作战服内衣兜掏出一个手机。
看了一眼屏幕，转头看向我，用嘴型比出三个字——安平宏。
我用力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走向林建，接过手机，按下接听键，并打开免提。
手机里传来安平宏的声音，急促而焦灼。
「林建，你们在哪儿？」
「我们在王东的实验室。」我并没有征求林建的意见，直接对着电话说。
「嗯？」安平宏明显一顿，随即以更快的语速说，「停止对王东的一切行动！」
「王东……死了！」我向安平宏冰冷地抛出王东的死讯。
电话里没了声音，我心中突然感觉畅快起来——终于替王东扳回一局。
我没等来安平宏的震惊或者愤怒，他的声音再次传来，意外的平静，只是多了一丝沉甸甸的感觉。
「让林建接电话……」
「安处！我在！」林建回答。
「刘猛呢？」
「刘猛……」林建使劲咬着牙，憋得满脸通红，才回答，「他……被感染了！」
「唉——」安平宏的声音又添了一分疲惫，「你们来9处作战部！」
「是！」林建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然后冲着电话问，「安处，研究所……？」
「防御失败！击毙23个畸变者，其余全部逃脱！」
「它们会逃？」林建边说边看向三具畸变者的尸体，然后像是意识到什么，冲着电话大喊，「不是在逃！它们在追踪我们！」
「对！」安平宏重重咳嗽一声，「上传你们的位置，我会沿途安排接应！」
挂断电话，林建用力挥动独臂，刚想开口，身体却失去了平衡，向一边栽倒。
我伸手扶住他，却不想按住了他左臂的伤口，「哎呀～呲」林建疼得直咧嘴。
「抱歉！抱歉！」我连忙道歉，尽快帮林建站稳，连忙松开了右手。
我环视过四周的研究员，目光最终落在了轮椅上的王东。
开口说道，「畸变者是冲我来的，如果大家聚在一起，难免会有伤亡……」
我话还没说完，研究员们对视一眼，随即四散走开。
他们没有多余的言语，却极有默契：有去收拾破损物品的，有去端详畸变者尸体的……
谢博士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个手机，「过度的感情用事，不适用我们，他们其实……很悲伤。」
说完，就开始招呼不远处的两人，合力去搬运畸变者。
「等我恢复，再和你一起！」林建神情落寞，将手机塞进我口袋，身体打着晃，走向谢博士。
「等等！」江小玲喊住林建，麻利地卸下他身上全部武装，背在了自己身上，一转身看向我说，「我和你一起！」
我看着双手持枪的江小玲，心里忽然一动，「一起也可以，但你我之间，也必须遵守你与王东的约定。」
江小玲眼神一暗，随即就恢复正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进升降机。
地下实验室灯光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王东的过往也在此落幕。
升降机上升、钢索绞动，我感觉就像一张正在收紧的网——
9处……不是终点，而是棋盘重置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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