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意识回归，后背惊出一层细汗。脸上却不敢有丝毫异样，甚至借着低头沉吟，掩饰住了瞬间的眼神变化。
必死！而且是尸骨无存、洞府炸裂的惨死！那所谓的《凝丹要略》恐怕本身就有问题，或者与这汉子的功法体质存在某种隐性的冲突。他押上一切，换来的却是两年后的自爆而亡。
这哪里是什么“金丹机缘”？分明是一条通往坟墓的“必败线”！
但是……那枚《九转地脉寻矿秘术》残篇！
林川心脏砰砰直跳。系统特意标注，此物价值可能远超想象。地脉寻矿……这在修仙界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灵石矿脉、稀有金属、天材地宝的线索！是无数宗门和势力梦寐以求的技艺。哪怕只是残篇，其价值也绝对难以用普通灵石衡量。
风险与机遇，赤裸裸地摆在面前。收购这条“必败线”，等于投资一场注定血本无归的买卖，但投资的标的，却是此人死后遗留下的、旁人不知的宝藏。
电光石火间，林川已有了决断。他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和谨慎。
“前辈，非是我不信。”他斟酌着词语，“只是这‘机缘’二字，实在虚无缥缈。这玉简……”他瞥了一眼柜台上的白色玉简，“晚辈修为低微，不敢擅查，也无法断定其真伪价值。您说三年内必成金丹，但三年后之事，谁又能说得准？若您……届时另有际遇，或改变了主意，我这铺子，岂不是血本无归？”
汉子，赵烈，闻言脸色沉了沉，但并未动怒，反而像是早有预料。他急需那“玄龟盾”，看来已不是秘密。
“掌柜的，明人不说暗话。”赵烈压低声音，身体前倾，带来一股压迫感，“我赵烈在黑风山一带也算有点名号，一口唾沫一个钉。此次是因急需一件合用的防御法器，应对一些……麻烦。这机缘于我至关重要，若非不得已，绝不会拿出来。你开个价，若觉得这抵押不够，我再加上这柄‘裂地刀’！”他拍了拍腰间刀鞘，“虽是下品法器，也值百来灵石。”
林川心中冷笑。刀？人死了，刀自然也是无主之物。但他面上却露出思索之色，手指轻轻敲着柜台，显得十分犹豫。
“前辈，不是晚辈不信您。只是这典当一行，讲究个实在。您这机缘，说值千灵石也可，说一文不值……也并非不可。”他叹了口气，“这样吧，晚辈冒个险。您这玉简，加上您立下心魔誓，三年内若成功结丹，需以五百灵石赎回此机缘。另外，还需留下您洞府的具体方位标识，以防……呃，以防万一联系不上您。作为抵押，我愿出三百灵石。您看如何？”
“三百？”赵烈眉头拧紧，“那玄龟盾市价至少五百！三百够做什么？”
“前辈，坊市东街‘百炼阁’的玄龟盾确要五百。”林川不慌不忙，“但晚辈恰好知道，南街‘巧工坊’前日收了一件略有瑕疵的玄龟盾，防御力损了一成，但价格只需三百八十灵石。若前辈急需，三百灵石，再加些积蓄，或典当些其他物品，未必凑不齐。”他消息灵通是假，但根据赵烈的急切和修为推断，对方肯定已多方打听，知道些门路。
赵烈死死盯着林川，似乎在判断这个年轻掌柜是信口开河还是真有门路。他确实知道巧工坊那件瑕疵品，但要价三百八，他手头所有灵石加起来，还差五十。这掌柜开口三百，正好卡在他最难堪的位置。
沉默在破旧的铺子里蔓延，只有漏雨声嘀嗒作响。赵烈脸色变幻，最终，那抹焦躁压过了一切。仇家不日即至，没有玄龟盾，他连命都可能保不住，何谈三年后的金丹？
“……好！”赵烈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三百就三百！但契约需写明，三年内，我以五百灵石赎回机缘！洞府方位……我告诉你便是！”
林川心中一定，面上却露出“肉痛”的表情，慢吞吞地再次拿起那本泛黄账本。“还请前辈以精血为引，在此立契。”
账本无风自动，翻到新的一页。血色纹路浮现，迅速勾勒成文：
典当契约立契人：赵烈（精血印记）典当物：金丹机缘（注：以《凝丹要略》玉简及立契人心魔誓为凭）换取：下品灵石三百块赎回条款：立契人需于三年内，支付下品灵石五百块，赎回典当物。逾期未赎，或立契人身故，则典当物及关联之物（详见附件）所有权永久归忘川典当铺所有。违约者，心魔反噬，道途尽毁。
条款下方，除了精血印记区，还多了一小块空白，旁边标注“洞府方位图”。
赵烈仔细看了两遍，尤其关注“身故”那条，嘴角抽搐一下，但最终还是逼出一滴精血，按在印记处。又并指如刀，以灵力在方位图空白处勾勒出简略地图，标注“黑风山阴面，第三处瀑布后，青岩洞”。
契约成立的血光一闪而逝。
林川点出三百灵石，堆在柜台上。赵烈一把抓过，看也不看那玉简一眼，转身大步离去，背影竟有几分仓皇。
铺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林川缓缓坐回椅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手心有些汗湿。与筑基修士博弈，哪怕对方有求于己，那种无形的压力也实实在在。
他看向柜台。那枚白色玉简静静躺着。而账本新的一页上，赵烈的名字后面，没有立刻出现如王五那样的死亡预言，而是浮现出一行稍有不同的字：
“两年又四个月后，于黑风山青岩洞冲关失败，身殒道消。遗物《九转地脉寻矿秘术·残篇》埋于洞府废墟东南角，三尺之下。”
果然。系统连遗物的具体位置都标注了。
林川轻轻合上账本，指尖在粗糙的封皮上摩挲。第二单生意。用三百灵石，投资一条“必败线”，目标却是两年多后，废墟之下那枚可能价值连城的寻矿秘术。
这典当铺的生意，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他起身，走到墙上那幅简陋的、标注着青石坊周边粗略地形图的泛黄兽皮前。目光落在黑风山区域，找到阴面，手指轻轻点在那大概的方位。
“黑风山，青岩洞……”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从柜台抽屉里取出半截炭笔，在地图相应位置，画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小三角标记。又在旁边，用极小的字，写下：
“两年后，取玉简。”
炭笔痕迹灰黑，静静地印在兽皮上，像一个沉默的约定，与时间签下的、关于死亡与遗产的契约。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又阴沉下来，淅淅沥沥的雨点再次敲打屋顶。
亥时，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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