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暗了下来,匝匝的乌云积压起来,天空豁开一道道的口子。
“小七,别跟他废话,扎他死穴!”王乾喊道,锵!一下,敲响惊魂锣,震退了那些婴灵。
我双手捏紧银针,按天仙子奸诈的性格,不可能毫无准备就来抢五子镜,毕竟咱们人多,除非他这是诱敌深入。
“一请天魂,二请地灵,无生无死,子母同煞!”天仙子叩动结印。
只感觉阴风四起,落叶灰尘刮得睁不开眼睛,树林里飞禽走兽四散而逃。
天突然黑了下来,抬头一看,乌云连成块,挤压在一起,压得人透不过气。
“这是?”王乾干巴巴地望着四周,表情凝重。
“小子,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交出五子镜,金马鞍地势特殊,只要两头锁死,你们就是困兽之斗!”天仙子脸色阴沉。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五子镜是我鬼门遗物,我身为路挡子,自然守护到底!”
“冥顽不灵!”天仙子咬紧牙关,用力一跺脚,念动几句口诀。
顷刻间,天昏地暗,呼呼的狂风吹得嘴皮子发麻。
只瞧见漆黑的山头,闪出一丝丝的黑气,沙土一扑扑地往下砸。
“子母煞!”天仙子大喝一声,两只小草人从地里冒了出来。
这草人正是王乾所说的勾魂煞。
“难道,是?”我不安地嘀咕着。
那草人分立两头,手拖两条黑漆漆的铁链,两只鬼魂一大一小地被拖拽了出来。
“果然是它们。”我叹了口气儿,是先前郑弘辜负的那对母女,这天仙子当时趁乱用勾魂煞勾走了它们。
“是你让郑弘养鬼的?”我问道。
天仙子不可一世地一笑:“不错,这只婴灵阴年阴月流产,怨气非比寻常,加上母体为他人所害,两者怨气阴气相辅相成,是难得的‘子母煞’。”
两只草人悬浮在半空中,托出铁链,用力一晃,铁链咯吱咯吱断裂,草人当即窜出一团火,烧成一扑灰散在空气中。
脱离了束缚的子母煞幽幽地抬起脸,满脸的黑气,扭曲的五官,嘶叫一声,一把抓住旁边的几只婴灵,啃了起来。
“吃吧,多吃点,本来就是用来喂你的。”看到自己用偷龙转凤的邪法养出的婴灵被女鬼吞了,天仙子非但不急,反而拍手称快。
那对子母煞吃了那些婴灵,灵体更加充盈起来,浮在半空中,怔怔地盯着咱们。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一股威压压得我有些透不过气儿。
“小七,咱们被牵着鼻子走了,这老小子先是唆使郑弘养鬼,子母煞吸了阳气,现在又借祖坟福荫,设下偷龙转凤,用小鬼喂养它们,你瞧瞧它们身上缠绕的铁链。”王乾说道。
我瞅了一眼那条黑漆漆的铁链,先前勾魂煞将它们拖出来的时候,已经断开了一截,剩下的缠在子母煞的四肢,仿佛一条黑蛇,铁链周身缠绕一股黑气,隐约的电流四处游走,若隐若现。
“那是啥?”我问。
“炼魂锁。”孙天奇冷冷地说道。
记得先前头七扫夜找兰婆的时候,那两只阴阳鬼差手里就拽着两条铁链,叫魂锁,但那是束缚阴魂的。
而这炼魂锁全身发紫,是紫石英打造的,《本草衍义》称:"紫石英明澈如水精,其色紫而不匀。"
紫石英除了入药主治心肺不顺,还能炼铁,炼成“萤石”,这种炼魂锁能够吸收四方阴气,尤其是月光,然后尽数吐纳给束缚的阴魂。
此刻,那十几只已经尽数被子母煞吞噬。
“来了!好快!”王乾突然喊道。
那两只子母煞射出一道黑气,嘶吼一声,震动山林,一条黑线闪出,扑了过来。
“一针人中二少商!”我捏紧银针,按下心神,这女鬼的速度更先前比真是天差地别,但所幸,我的手还跟得上速度,眼疾手快,朝着她的人中扎去了。
但我唬了一跳,这女鬼的眼耳口鼻全被人剜去了,根本就找不到穴位。
“三针太白大陵良!”我转念一想,朝着第三穴第四穴下手,哪成想,扎中了银针之后,这女鬼竟然没被十三针封锁住行动。
“小七!”只听王乾一声呐喊,我瞥了一眼身后,那只婴灵探出头来,一口咬中了我的大腿。
我忍着剧痛,准备下针,但却发现,这只婴灵也同母女一样,被剜去了眼耳口鼻。
“吼!”女鬼突然爆喝一声,爪子一撂,带过一股阴风,将我刮倒在地。
“小七,你咋样?”王乾他们追了过来,一把抱住我。
我的腿被那只婴灵咬开了一个口子,我赶紧拿出银针扎了“委中穴”止血。
“你的十三针咋没用了?”王乾问道。
我观望一眼那子母煞,刚才那几手按道理应该扎中了穴位才对,为啥它们还能行动?
“小子,你也就这点能耐,没了十三针就像拔了牙的老虎,任人宰割。”天仙子奸笑着。
“你到底对它们做了什么,人都死了,还要夺它们的三魂,剜去五官,炼成子母煞。”我吃痛地说道。
“还不是专门用来克治你的十三针,不错,你们鬼门的十三针确实厉害,先前和你二爷交手吃了不少苦头,你小子也得了他一些能耐,所以我必须找些法子,废了你的十三针。”
“那你?”我错愕地望着这老小子。
“怕是移穴换位了。”孙天奇说道。
这对子母煞,五官被人剜去,而我的十三针前两针,人中和少商穴都是对应头部,天仙子特意剜去它们的五官,让我找不到穴位。
找不到穴位,即使扎中了,也起不到任何效果。
“并非前两针,我的后几手也没用。”我说道。
“当然没用。”天仙子笑道:“因为我已经将它们周身的大穴移穴换位,根本不是你所记熟的位置。”
移穴换位?人体周身一百多道穴位,要全部打乱,那不是天方夜谭么?
“可以的,只要用炼魂锁束缚住三魂,用一些银针拨乱,逆行倒施。”孙天奇解释道。
难道说,是祝由十三科?错不了,这小子的祝由十三科深浅难测,怕是用了什么秘法,扰乱了这子母煞的周身大穴。
现在看来,这两只子母煞恐怕只是两具傀儡,内里被掏空,所有感知和神识都被抹杀干净了。
“倒也真是难为你了。”我苦笑了一下:“为了我,你倒是煞费苦心,先是挑唆郑弘用活人养尸,然后种尸钱蛊,引我们来金马岭,毁了人家祖坟的福荫,种婴儿元菜偷龙转凤,炼出这专门克治十三针的子母煞。”
“你错了。”天仙子狡黠一笑:“其一,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你手上的大定五子镜,其二,尸钱蛊不是我下的。至于是谁,你心里比我清楚。”
果然,这一趟金马岭之行怕是早被人安排好的,咱们不过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王乾,老孙,这是鬼门和旁门的恩怨,跟你们没关系,你们快走,子母煞非同寻常,咱们不是对手。”我扯下一截袖子,包扎了一下伤口。
这婴灵比上次凶狠十倍,而且根本毫无顾忌,就算咱们三个联手,也难有胜算,而且尸钱蛊是邹占星下的,为的是引咱们来金马岭,这瘦老头是二爷的义弟,为了五子镜追了二爷十几年。
说不定此刻就在某处观望着,作壁上观。
“林初七,你说啥呢?我王乾虽然是个坑蒙拐骗,嘴溜顺滑的老皮子,咋能临阵退缩,置你于不顾?”王乾拧巴着眉毛说道。
“何况,啥叫与我无关?这老小子夺人三魂,扰乱阴阳两界的秩序,就说那一地的元菜婴儿,十几只的婴灵,就夺去了多少无辜的新生命,我身为端公,岂能坐视不管,对吧,老孙?”他笃定地望了一眼孙天奇。
老孙也不搭腔,冷冷地点头。老孙的性格我知道,好歹跟他同生共死过,这小子虽然不爱说话,傻头楞脑的,但是内里也是一腔热血,身为东北道派的教徒,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说够了没有,你小子还是那么叽叽歪歪,要么交出五子镜,要么成为子母煞的祭品!”天仙子愤怒道。
“天高地旷,生老病死有穷期,人不虚生斯可诶。要是我林初七真死在这里,也算活够本儿了!”我怔怔地站起来,裤腿沾满了鲜血。
“小七,咱们硬拼是不行了,这子母煞太厉害,咱们必须找到破解之法,邪不压正,我就不信它没有破绽。”王乾说道。
这子母煞五官已除,视觉听觉全被抹除,感知不到痛楚,那意味着我的虎撑和王乾的惊魂锣都失去了效果。
“小七,让我来。”脑海一沉,响起了玉娇的声音。
“不成,对方是子母煞,你的业力刚成,难有胜算。”
“我不求取胜。”她灵体一晃,挡在我的面前:“只要你能从中找出子母煞的破解之法就成。”
“放心,我既然决定跟你一世,做你鬼妻,就不会在这里出事儿。”她回头冲我一笑,撩开双爪,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