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面具师

第三十二章 神与樵夫

发布时间:2016-04-20 23:34:28

我还以为麻布衣老头要么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要么就随便扯点事把我忽悠过去,这老头怎么看就怎么像那种为老不尊的家伙。

老头儿突然说道:“难道你没发现我说的是樵夫掉了石斧头,神却拿来了银斧头和金斧头吗?”

我一愣,回头回忆那个故事,才发现确实如此,而这些细节刚才我完全没有在意听,注意力全放在了选什么斧头上。

老头反问我道:“你就没想过,樵夫为什么会到河边砍柴?而他到河边砍柴,自然知道离河太近会很危险。这样说来,樵夫怎么要不会接近河边。而且他把斧头看的那么重要,又怎么会不小心把它丢掉呢?你就没想过,这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我心说是你这个稀奇古怪的老头突然讲了个稀奇古怪的故事,哪儿都不正常啊。

不过麻布衣老头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了。还真是这个理儿啊,樵夫又不是傻的,不知道河边危险,他砍柴的时候肯定离河边有一定距离。

那他的斧头是怎么掉下去的?总不可能它自己还会飞进河里去。

“其实这个故事是这样的。”麻布衣老头说道。

樵夫一辈子都住在山里,很穷很穷,穷怕了。有一次他听别人说这片林子的湖里有个神,上古时期这里经常发大水,人们就拿自己的各种宝物献给那个神,他就会保佑他们风调雨顺。有时候人们在河边丢了东西,或者是在河里遇到了危险,神也会出手相助。直到现在,还断断续续有人将宝物放到河里。所以湖里有很多很多的宝物。杀了这个神,就能得到湖里所有的宝物。

那个时候世道不好,人连人都吃,父烹子母卖女,口袋里是一分钱都没有。樵夫以砍柴卖柴为生,人们没钱樵夫砍的柴也卖不出去,他自然也没钱。

樵夫一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就直痒痒,于是想到了一个法子:他假装到河边砍柴,不小心把斧子掉进了河里,装作很伤心的样子。这样的话神一定会帮他把斧子捡回来。他早就想好了对付的办法,在外面布好了机关,神一出来就射杀他。

讲到这里麻布衣老头就停了下来,我以为他的故事就这么结束了,老头又问我你知道为什么樵夫最后还是被神打死了吗?

我不假思索就道,肯定是神先预料到了他的动机,看穿了他的阴谋。

麻布衣老头叹道,其实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鬼神,都是人捣鼓出来的。

如果河里真的有神,有宝物,那个什么都乱糟糟、人一个比一个可怕的年代,哪还轮得到樵夫来河边?

只是有人想杀樵夫而已。

那个人知道樵夫缺钱,就编造出河里有神有宝物的谎言来,唆使樵夫到河边去,而自己却躲进河里,等樵夫扔下了斧子,他就拿出两把假的金斧头和银斧头(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有金斧头银斧头),趁机把樵夫杀了。

我说那不对啊,樵夫不是都在河边设了机关了吗。

麻布衣老头一笑:“你以为那个想杀他的人就没做好准备?樵夫来河边的前一天晚上,他就偷偷把樵夫布置的机关都拆掉了。”

我听着都觉得头大了,这都什么啊。然后我有些好奇,道:“怎么你讲的跟亲身经历过似的,这是哪儿听来的故事?”

麻布衣老头脸色阴沉道:“因为我就是那个假扮成神,把樵夫打死的人!”我顿时警惕起来,别看这老头很好说话的样子,原来背地里也是个狠绝色!不过,能出现在这里,光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好人。那我可得多说点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别说着说着他不耐烦了就把我打死。

麻布衣老头接着道:“你知道那个樵夫是谁吗?”

我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多找点话题,忙接话道:“你仇家呗,不然无缘无故的杀人干嘛,还要费那么多心机。”

老头瞪眼道:“屁,那是老子最好的朋友,一个酒壶一个烟枪,总能搓到一起,小时候还穿过同一条开裆裤呢!”

我一看不对,这丫的未免也太狠了,感情好到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都能杀了,我想要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实在是玄。

“因为那家伙姓文,我姓赵。”老头最后幽幽道。

一时间各种线索在我心中纠缠,慢慢地连接起来,却又变得更加混乱!

老头的前半句话我没有太在意,可后半句老头说自己姓赵。联想到洞口处那些骨架子生前都是赵家人,这老头也姓赵,自然也是……

老头讲了半天,全是这几个家族的兴衰史,我文化程度不高,老头说起这些又总带着一股酸气,我听着只觉得像在听天书一样,眼皮直打架。不过有些比较重要的地方,我还是暗暗的记住了,比如说墨赵莫唐陈这几家的关系,以墨、唐两家最为纠缠不清。墨家唐家之间有着几辈子积攒下来的香火情,不是说断掉就能断掉的,可人心反复无常,所以才纠缠不清。

而又以赵文两家最为恩怨不明。两家人也是有着好几代人的香火情,日本鬼子杀过来的时候赵家还给文家搭过一把手。那时候时势不好,赵家也没多少底子,可是嫡系的人,全家上下能拿的动树枝条条的,就连五六岁的小屁孩和七八十岁的老爷子都过来帮手了。那一次赵家损失极大,有了这份情,两家人想不亲近不不行。

可是就过了那么几年,曾经为了自己两肋插刀的兄弟突然转过头来插了自己两刀,那滋味自然没法说。

而至于两家人最后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始终没人说的清,几家人的势力错综复杂且相互渗透,盘根错节,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这样,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双手双脚加起来也数不清的。

那个年代的风风雨雨,对我而言隔的时间太过于久远,分明已经与我无关了,可是当年每一次的变故却都影响着今天的格局。可以说正是几十年前那一场接一场的动荡,才造就了今天这些个大家族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局面。我虽然涉及不深,却也明白这一点。

我突然想起个事,问道:“老头儿,您大概不知道,之前跟我进来的那一男一女,其实也是你们赵家的人。进洞的时候,他们一下子就认出洞口那些尸骨的身份了。”基于这几家人复杂的关系,我没敢说我姓唐。

老头咦了一声,说当真?

当真,当真,我说,比绣花针还真。

老头一脸惊讶道:“不知道,看不出来,那两个后生还是本家人。当年俺们都是从贼群里匪帮里日本鬼子群里杀出来的糙人,怎么生得这两个后生,细皮嫩肉的,一身的书臭味儿?”

我看他竟是有些不信,就说:“俺们这个年代跟您那时候又不一样!您那时候官乱兵乱民乱匪乱贼也乱的,十个人里面随便捞一个人出来都没一个认识字的。现如今都过了多少年啦?现在不是打架人的天下,是读书人的天下啦,认识字了不起,能到国外去哩!”我这自然是胡谬的,虽然现在对文化的重视确实比以前好了一点点,可也只是一点点而已,绝没有那么夸张。

老头脸色一变,道:“不好,刚才那两个后生分开了,一个入了左道,蜘蛛比天上星星还多,另一个更不好彩,跌进下溶洞里面去。那里洞深,没啥怪物,可人掉进去,要是运气不好,得缺胳膊少腿。俺得走一趟。要是那两个后生真的出事,日后那群老不死的不得打死我。”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暗自松了一口气,心说走吧走吧,省的搞得我提心吊胆的。不过一想,也是我自作自受,早早跑路不好?这麻布衣老头突然出现跟我扯了大半天樵夫金斧头银斧头,莫名其妙的,而我居然一点逃的心思都没有,就这么听了半天。

铜镜里麻布衣老头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来道:“哎,不对呀,女娃子。听你这话里面的意思,也跟这些事情有关系么?来来来,给俺说说,你是哪家的女娃子?”

我一下子有些心惊胆战,没想到还来这一茬,真想扇自己一耳光,瞧我这只会吃饭的嘴!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怎么净是些把自己往火坑里扔的话!忙惴惴不安道:“没呢,没呢,哪儿是哪家的娃子。俺可不敢跟你们这些豪门大户攀关系,撑死了也是个乡野村姑嘛,就刚刚好跟他们同龄,说得几句体己话,关系自然好些,这不才知道那么一点点嘛。”

铜镜里的老头眯起了眼睛,显然是不怎么相信,这时,洞的深处忽然传来一个尖叫声,我听出那是赵停妆的声音。老头儿脸色古怪,拢了拢身上的麻布衣,自言自语了一句,便转头想着洞穴深处走去。

我这一口气才彻底松了下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忙将铜镜揣进口袋里,一溜烟往相反的方向跑开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脚下生风,那煤油灯上边指甲大小的火苗,一下一下地往后扯长,有好几次几乎要灭了去。我不得不慢下速度来,掏出铜镜照了照后面,没有看到麻布衣老头。

总算是有惊无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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