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鬼索命,大抵都是冤有头债有主。
但是老村长这样与世无争的人,怎么会惹上他们呢?
我来不及细想了。
赶紧跑去叫醒爷爷。
“爷爷,爷爷……”
爷爷是个容易睡死的人,一旦深睡雷打不动。
我以为大概老人家都是这样吧。
伞?
我突然想起爷爷的伞。
印象里那把伞及其厉害。我屡次看到爷爷拿它收妖。
我偷了那把伞,它就放在爷爷的被窝里。
我是冒着雨追出去的。
我不敢开伞。因为爷爷说过,这把伞是无上的法器,绝不能轻易地打开。
而我至今,也只不过看见爷爷打开过它两次。
老村长跑的很急,却很慢——
这并不矛盾,一位小跑着的老人,也并不能跑多快。
我很快就追上了他。
但我并没有喊他。我要看看,那些脏东西的情况。
而我发现,它们也在看着我。
它们隐没在黑夜之中。
当一道闪电飞起的时候。我就能看到它们。
他们飘着,飘在老村长的身边。
它们望着我,但只有在电光亮起的那么一瞬间。
哦,不。
或许它们一直在看着我。
只是我看不见它们。
看不见它们滴着血的眼睛。
看不见它们死死张着的,空洞洞的嘴。
看不见它们扭曲着的脖子,乱舞的四肢像蜘蛛一样。
而我只在雷鸣的一刻可以看到它们。它们却无时无刻不在凝视着我。
我害怕了,我不敢向前了。我挣扎地大喊:“老村长。”
老村长回过头来,惊道:“啊,十三?”
说着往我这边小跑来,生气地喊着:“不是叫你别出门吗?你们这些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呐?”
老村长跑过来,那些东西也跟他一起过来。
时而飘着,时而跳着,张牙舞爪。
我本能地往后退。说道:“你别过来”
“怎么啦?”老村长很紧张,着急地说:“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怪事了?”
我认识它们,他们就是这里的村民。
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我是见过他们。
我指着他们,说:“你难道没有看见吗?”
我的声音是颤抖的。但我强撑着,我不能让它们发现我的恐惧。
“人惧鬼三分,鬼惧人七分。”
爷爷曾经是说过,阳主勇,阴主怯。
但你害怕是,阳气就是就会内隐,邪祟才会乘虚而入。
我不能畏惧,我要镇定。更何况我有法器在手。
老村长顺着我的手指望去。
他的脸几乎贴着其中一个邪祟。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因为老村长背对着我。
但我看得见它的表情。它两只血眼睛似乎快粘在老村长脸上了。
突然,其中一只眼球,只有一只眼球。
慢慢地,慢慢地转向我来。
它咧起嘴笑起来。
我注意到它没有舌头。
“什么?什么也没有呀。”老村长转过身来说。
“你没看到?”我问。
“看到什么?”老村长向我走过来。
“你别过来。”我大喊。
七个魂魄?或是鬼?
它们也飘了过来。
“走开。”我大喊。
慌乱之中打开了伞。
这一叫,把老村长给吓住了。
“你带着伞呐。那怎么还淋了一身?”老村长停下来说。
“快回去吧,你爷爷该担心了。”他挥着手,让我快走。
我举着伞。
雨是越下越大了,电闪雷鸣。
“不,我不回去,我是来救你的。”我说。
“救我?”他说。
“对,你快过来。你的身边,有鬼。”我说。
老村长站在那里,淡淡地说:“有鬼?”
“是。”我说:“你别不信,快到伞下来。”
但我也不敢动,这是我第一次直面邪祟。
虽然以前也曾经见过,但那都是躲在爷爷的背后。
老村长深叹了一声,说:“你救不了我的,快回去吧。”
老村长没有动,只是一直摇着手让我回去。
我没办法,只好举着伞,硬着头皮往前走。
我压抑着心跳,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喘息声,一步一步挪到老村长面前。
“村长,快走,去我家,找我爷爷。”我紧张地说。
忽地一下,那七个东西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啊。”我惊得大叫。
这伞怎么没有用了?
明明一有邪祟靠近就会被收进去的呀。
明明妖魔鬼怪一看见这把伞就会自动退避三舍的呀。
怎么……怎么?
“胡闹。”
是爷爷的声音。
他一伸手就把我抓出来。
随后拿出一张符,喃喃一声,符便燃烧起来。
这时候雨势并未有所减弱。
但却浇不灭这道紫色的火焰。
这是火焰吗?我一直想不通。
爷爷念道:“人鬼有别,各安其道,如有冤屈,诉与阎王。”
又大喊一声:“去。”
随后丢去符火。那七个鬼魂就跟着符火走了。
爷爷收了我手里的伞,说:“你当谁都能用这把伞吗?”
老村长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我不知道他是太惊讶了,还是根本心无波澜。
他只是说:“吕先生来了?好好,赶紧把这小子带走吧。”
“吕先生?”
他知道爷爷叫吕德海?而不是像大多数人一样叫他老姜头。
“好好,给你添麻烦了,这就走。”爷爷也只赔了句不是,就把我拉走了。
路上,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问。
“什么奇怪的?”爷爷说。
“老村长他,是不是过于镇定了?”我说
“是呀,是过于镇定了。”爷爷说。
“那,为什么呢?”我问。
“有两个可能。”爷爷。
“什么可能?”我问。
“第一,就是他看不到这些魂魄。”爷爷说:“他从头到尾只看到一个小疯子举着伞在那里撒泼。还有一个老骗子在那里装神弄鬼。”
“那第二呢?”我问。
“第二嘛。”爷爷严肃起来。说:“那就是他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那如果是这样,他又为什么就那样呆立在那里了?”我又问。
“你说呢?弱智呀?什么都要问我。”爷爷说。
“我想,可能,可能……”我说:“他是不敢。”
“不敢?怕什么?怕你这小子。”爷爷说。
“怕这把伞。”我说。
“后来,可能就是怕你了。”我又说。
爷爷笑了了几声,才说:“真正奇怪的你却没有问。”
“什么?”我问。
“人鬼殊途,你可听过?”爷爷说。
“是。”我说。
“什么意思?”爷爷问。
“人和鬼走的是不同的路,修的是不同的道。”我说。
“可是你刚刚和他们走的是一条路呀。”爷爷问。
“啊?对呀。”我一愣:“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只是表象。”爷爷说:“你们看起来好像走得在一起,其实不然。”
“那是两个空间,阴阳两途,只不过叠在了一起了。”爷爷又说:“但一般情况下,你看不见它,它也动不了你。”
“所以,刚刚,就是特殊情况。”我问。
“对的。”爷爷说。
“那又有哪些特殊情况?”我又问。
“总的来说,分为两种。”爷爷说:“比如,人和鬼的其中一方,获得了打破阴阳的能力。又比如,他们处在了一处阴阳难分的地方。”
“但你并没有教我法术。”我说。
“是,而且那些新死之鬼也不会。”爷爷说。
那么就是说,我之所以能够看见它们,是因为我处在一个阴阳难分的地方?
“阴阳难分之地?”我疑问?
“八九不离十。”爷爷说。
可是我看到那些邪祟只是围绕在老村长身边而已。
难道这个阴阳难分之处是指这个村子?
我又问:“那这个阴阳难分之地,一定是指一个地方吗?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人?”
“什么都有可能。”爷爷说:“一个地方,一个物件,甚至于某一种念想,某一个时刻。”
“但如果是人。”爷爷:“那多半是一个将死之人。”
将死之人?老村长是将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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