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他的眼睛,我没来由地心虚,摸着手腕上恢复的蛇环,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大蛇。
然而下一刻,他直接略过我,拿走长剑。冷漠的神情,显然无视了我。
在场的黑衣人已经被他的随从和牛眼领头收拾干净。他转身的时候,牛眼领头冲到我面前,不由分说朝我怒问,“老四在哪儿!”
我猛地一抖,躲到了燕王背后。
“燕王,今日你替我肃清门户,我感激不尽。但这个女人,你得交给我!”
牛眼领头怒瞪着我,不客气的语气里满是威胁。心头一颤,我立即贴到燕王背后,指着林子深处,说,“你家老四已经死了,你要找去里面!”
“燕王,劳烦你退一步!”没想到我这话一说,牛眼领头脸色越发难看,他朝燕王说了一句,就直接伸出大掌要将我拖过去。我立马往后退,却不料他的手相当长,让我没想到的是,眼看就要被拽走,冷魔王突然伸出了手。
“若本王不呢?”
看到他擒住牛眼领头的手腕,那一瞬间,我几乎热泪盈眶。事情发展到现在,我恍然已经明白,这个人,从骨子里有着叛逆。你让他做的事儿,他偏不做!
“燕王!”
牛眼领头步步紧逼之时,他的随从立即横在当中,“大当家,我家主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黑崖寨应当还有不少内务要处理,您若是再不回去,谁当这个大当家,就说不准了。”
这个燕王的本事到底有多大我不太清楚,但是能让一个要杀自己的人怒不敢言,他一定是惹不起的大树!
牛眼领头恶狠狠地瞪着我,临走时,对燕王郑重说,“燕王应当清楚,蛇姬祸水,天下不平。今日不解决了她,日后这天朝,必不太平!”
我去……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就在脑门儿上画了条蛇嘛?怎么就成了祸水了?
分明是我的大蛇替他解决了内患,临走了还不忘给我暗插一刀,真是够忘恩负义的!
眼看着牛眼领头消失在丛林深处,我已经气的咬牙切齿!
本来今天的事儿就跟我屁关系没有,莫名其妙被抓了还不说,这下又被人扣上了“祸水”的头衔,我日后还活不活了?
“你说我这样子,像祸水吗?”燕王我是不敢看,但是他那个随从,我还没怕到那种程度。趁燕王朝马儿走去的时候,我赶忙拉住随从问。
他冷漠地瞥了一眼我。那奇怪的眼神里,藏着点儿鄙夷。低头一看,我才发现,我的红肚兜漏了半截儿出来。我赶忙合拢衣衫,他一看收回目光,跟上了他的主子。
黑鸦悄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黑衣人的尸体,还新鲜地躺在草地上。光是想想,我已经浑身哆嗦,更别说现在身处其中。眼看二人跨马要走,我赶忙跑到马前,“等等!”
起步的马儿被突然勒住,前蹄飞起,在我眼前猛晃一下砸在地上,沉重的马蹄声,像重鼓敲在心口。
“让开。”
瞪吧,你要瞪我就随便瞪,为了活着出去,我才不在乎!
一狠心,我又凑近他的马匹,扯住马缰一角,说,“燕王!好歹我也是因为你被抓的,你现在就把我丢在这儿,不顾死活?”
“你是死是活,与本王何干?”他居高临下,目光却并没在我身上。那桀骜的表情,简直气人!
因为他,我今天差点儿死在老四的手头唉!
“如果你不带我出去,那今天你们俩也别想走!”
见我露出蛇环,燕王突然凤眸一凝,冷不丁长臂伸处,掏我上马。紧接着,快马加鞭。
刚开始我以为是他怕了,直到我被他的马儿颠簸得五脏六腑乱了位置,才明白这个人简直就是变相地惩罚我!
天色渐明,远远看到熟悉的城门,我仿佛看到了救星,四肢拼命扑腾,想要从马上下来,他却一掌按住我的背。
“既然这么想跟着本王,做什么想逃?”
将最后的一口苦水从嘴里呛出去,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盯着那双沾染我的污秽物的镶金靴,说,“燕王殿下……我……我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了,你把我当东西扔了吧,随便扔哪儿都可以,不扔踹下去也可以啊……”
比起这一晚的折磨,我真的宁愿他再次把我当小猫小狗随地乱丢。然而我真的是,不作死不会死,打从说了那句威胁他的话开始,我已经得罪了他一辈子……
他没有任何的回应,我几乎已经没有生的欲望的时候,他却突然抱住我的腰,往上提拉,随即扔了出去……
扔!了!出!去!
他真的把我扔!了!
踉跄着地,胸口猛地一口郁气上来,我瞬间吃了一鼻子灰。刚抬起头,他和他的随从已经绝尘离去。
那天早上,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离开的背影,像白日里的一抹黑光,眨眼不见。
紧接着,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只是我已经浑身无力,根本没有动的欲望。直到那双小布鞋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抬了抬眼皮。
“姑娘!真的是您!”
来的人,是白梨。她和我一对上眼,当即喜极而泣,随之扭头朝城门那边喊道,“欧阳大人,孟公子,我家姑娘在这儿!”
我:“……”才一晚的时间,这丫头到哪儿去找的欧阳和孟羽?
脑子里还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欧阳已经冲过来将我打横抱起。那张纨绔似的脸上,好像全是紧张。
紧张?
这个词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心口就猛地抽疼一下。
接着,我被他们带到了辽城里的一家客栈。
孟羽娴熟地替我诊了脉,叫白梨去叫了饭菜后就离开。反倒是欧阳,一直坐在床沿,一双眼睛盯着我,动也不动。
我全身的骨头,被抖了一晚上,现在完全不想动,所以也懒得招呼他,闭着眼等白梨。
白梨端了一大盆白粥到床边,我错愕地看着她,有气无力说,“白梨,你不会让我吃这么多吧?”一脸盆的白粥啊!
将白粥放在床头的杌子上,她无比认真说,“孟公子说了,姑娘遭了颠簸,正是饿的时候。但不能吃熟食。这米粥是最好的,先填填肚子,养养胃口。等您恢复了些,再吃菜饭。”
“他让我吃米粥,也没说吃一盆啊……”我看着这一本正经的丫头,有点儿绝望。心里有点儿怀疑,她是不是在变相惩罚我。
白梨一听我的话,垂下头一脸的委屈,“奴婢是怕姑娘吃不饱,所以才……”
“你下去。”一边默不作声的欧阳突然发话,白梨竟然乖乖应了就退了出去。房间里,再次剩下他和我,这气氛,突然之间就有那么点儿尴尬了。
看见他端起那盆米粥,我就更尴尬了!
“欧阳大人,男女授受不亲,您要不出去?”
“当得了姬女,还怕人说闲话?”
“我那不是怕您名誉受损嘛……”欧阳的语气特别奇怪,听得我浑身不舒服。
听了我的话,他突然抬眼盯着我,“我的名誉?呵……早在五年前毁了。”
星眸之中,闪着我看不明白的情愫,若是要找个词来形容,大概是自责,懊悔?
总之,像是触及了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心里一计较,我选择闭嘴。
“张嘴。”
我:“……”好吧,看他这么难过,我也不想动,就凑合吧。
起先我以为是白梨高估了我,而当我把一盆白粥吃得见了底儿才知道,是我低估了自己。这么大一盆呐!一大脸盆啊!
欧阳对此,没有一点儿的惊奇,反倒是放下盆,问我,“还要么?”
舔了舔唇上的粥,我尴尬地咳了咳,“够了。”
然后,两相无言。
早前这欧阳吧,一直吊儿郎当,拈花惹草,虽然让人不耻,但好歹能好好聊天。这突然一沉默下来,顺便变了一个人,叫我那个心啊,提到了嗓子眼儿,不晓得怎么对付。
“辽王妃这两日去了庙里。你若要去寻,恐怕得等上几日。”
欧阳冷不丁说起这件事,我才想起来,我这来辽城,找的就是辽王妃!
“我能问一句吗?”
“什么?”
“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问,“你们这儿,有没有过一任上清宫上宫主叫做谭少烟的?”
原本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但见到欧阳脸色起了微妙的变化,我瞬间确定。谭少烟这个人,真真实实存在过。欧阳不止认得,而且很熟悉!
“你问这个做什么?”
“喔……刚巧听人提过,上次在周宅比舞,辽王妃说我当比那位上清宫上宫主,好奇。”看他脸色越来越不正常,我赶忙敷衍过去。
“那你怎么不好奇好奇我?”
我:“……”
这人真是不会聊天,怎么老扯他身上?
我僵硬着嘴角,硬挤出一句话,“欧阳大人天下无双,迷倒万千少女,这天下人都知道,有什么好好奇的?”
“是么?”他突然站起身,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儿悲伤,“有些人有些事,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那模样我真的是有点儿别扭。我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那样的眼神,充满了期望的感情,却又饱含着失望。
那是对哑奴的,不是我,所以,我没办法给他回应。
“也对……都说眼见为实,难免会有人逢场作戏,歪曲事实。欧阳大人几次三番救奴家的事儿来看,您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就您不会瞧不起奴家这个姬女这一点,奴家很是佩服!”
拉开距离,也是为了告诉他,今非昔比。哪怕曾经的哑奴和他有什么关系,那也只是曾经,现在的哑奴,是谭姬,杏春楼出来的姬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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