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哪儿都有这位若兰小娘子呐?
是个人都知道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偏偏这位小娘子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大人的心意倒是好的,不过在这儿的姐姐妹妹,可都是要进长乐坊的,您确定?”
衙役因为若兰这无稽之谈一脸愤慨,“在下例行公事,何来告白之说?”
“既不是告白,那衙役大人莫不是怀疑这位姐姐害了月儿小娘子?”
若兰话一说完,白梨的情绪就陡然激动起来,她猛地一用力,就把若兰从我身边扒开,恶狠狠瞪着她,“你胡说什么!我家姑娘根本不认识月儿小娘子,怎么会去害她!”
是啊,我都不认识人,怎么会去害她?这件事白梨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可是现在这么一闹,反倒是把我推向了风口浪尖。
我摇摇头,将白梨拖回来。
“清者自清,白梨,回去。”
正当这时候,一个衙役却跑了进来,他朝面前的衙役低语,“头儿,这是在山上找到的。”
他说着亮出手中的两个香囊,顿时,我脸色僵透。一撩袖子,果不其然,袖囊空空。
“姐姐,那不是你的香囊?”
衙役听到若兰的话,倏然将目光再次聚集到我身上,脸上浮现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还请姑娘解释一二。”
咄咄逼人的语气,好像笃定我和月儿的死有关。
“敢问大人是在哪里寻到的香囊?”虽然人不是我害的,但昨晚我的确又到了汤泉。
拿着香囊的衙役看了一眼头儿,回答,“汤泉殿内。”
这话指意不明,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我立即追问,“敢问大人是哪个殿?”
“东殿。”
听到这回答,我猛地松了一口气,真是自己吓自己一跳。刚才那一刹那,我险些以为有人要故意陷害我了。
“不瞒大人,此物的确是奴家所有。许是昨儿在汤泉落下的。”
我慢条斯理说完,身后的绿芦当即拍手附和,“对呀!昨儿咱们这些姑娘可都在东殿的,还真是感谢大人替奴家这妹妹找回了宝贝。”
绿芦笑着上前要从衙役手中拿回香囊,却被领头的绕过,“此乃证物,怎可你等说是如何就如何?”
绿芦一时尴尬,被弄蝶拉了回去,“这事儿你别掺和,谭姬自己处理。”
听到弄蝶的声音,我感激地看过去。这件事,也的确只有我自己能处理,牵扯进来的人越多,我的嫌疑越大。刚才绿芦贿赂衙役的明月珰,就已经被人抓住了把柄。现在她再无端地护着我,就显得越发欲盖弥彰,也更让人怀疑我。
“大人确定是在东殿?”说话的是若兰。她的眸眼里,透着异样的光,说不清。
“若不是在东殿,若兰小娘子以为大人是在哪儿拾起来的?”要说以前我对若兰还有一丝的放纵,那么现在她问的这句话,已经完全决裂了我和她的关系。
“姐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妹妹只是担心……”她大抵是感觉出我语气的冷淡,眼里的光立即消失,一双眸子又垂垂欲泪,“担心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不与大人确认清楚,误会了姐姐怎么办?”
与此同时,之前被我呛了话的杏衣女子站了出来,指着领头手中的香囊,添柴加火,“这位小娘子说的可是没错,不确认清楚,保不齐放过了什么人。况且这香囊之中有沉香,如此名贵的东西,你一个姑娘,怎么用得起?该不会,又是欧阳大人给你的吧?”
好嘛!我就知道迟早要惹出祸事来。即便这两个衙役不能把我怎么样,光是这男人用的香囊,我就洗不干净了。
再看衙役的脸色,突然变了,“这香囊乃贴身之物,还望姑娘好生护着!”
语气不善,脸色凝重,明明是不好的预兆,他却突然将两个香囊都丢给了我。
“多谢大人。”我愣愣回了一句,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两个衙役已经往背面的隔间走去。
过了不大一会儿,里头的主审,刑部的严大人出来,对户县衙役一番吩咐,从一堆女子中带走了四五个,临出门时,他竟然又点了我。
“大人,我家姑娘……”白梨险些冲上来,我赶忙制止,“白梨,跟着弄蝶。”
弄蝶听我点她名,扯住白梨,低声说道,“当务之急,是去找欧阳大人。”
听到弄蝶细声的话,我忽的怔神,扭头看向她时,她满眼笑意,让我放心。一旁欲言又止的若兰,被紫荆恰到好处地挡住。看不见那张随时都快哭的脸,我突然觉得有那么点儿舒心。
临走之时,我环顾一周,众人或担忧,或幸灾,或乐祸,或好奇,记忆犹新的,还是重九娘的冷漠和若兰奇怪的关切。
她至始至终都没看我一眼,但嘴角斜勾的笑,证明她一直都在听这里的动静。名义上我们是一个楼里出来的,绿芦四姐妹尚且如此护佑我,她却不闻不问,丝毫不顾楼的名声。这也说明,到底我和她也不是一路人。
这样的一个人,辽王妃却要我为她披荆斩棘,坐上上宫主宝座,我怎么突然那么不愿意呐?
若兰就更别说了,表面一直关心我,每字每句,却都在将我推向深渊,简直可以用杀人于无形来形容。
笑里藏刀,大概说的就是她这样的。
那位严大人,将我们一路带往京城。原以为是要被他丢进大牢,过了城门之后,他却让我换了一趟马车。
那马车光鲜富贵,显然主人不一般。我看向刑部严大人,他不苟言笑说,“贵人有请,姑娘还是乖乖去得好。”
留下这句话,他带着另外几个哭泣不止的女子,走向另一边。与此同时,马车里下来一个灰衣男子,他朝我躬身做请,“谭姬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话说的是很客气,但那眼神儿里,充满了威胁。一低头,注意到他袖子处反射的银光,我挂在脸上的笑顿时僵硬。
这是打算软的不行来硬的?
我深吸一气,上了马车。
马车宽大,扫视一周,并没有人,我坐在侧坐。灰衣男子上来,朝我摊开手心,“请姑娘服下。”
“这是什么?”盯着他手里黑乎乎的药丸,我才没那么傻,让吃就吃。
灰衣男子嚷着尖细的嗓子,笑着说,“自然不是害命之物,这是我家主子见人的规矩。”
“是你家主子见我,又不是我见你家主子,我为何要吃?”
他以为他说我就信?这东西要吃下去神志不清,那我不完全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我语气强硬起来,灰衣男子的脸色渐渐变化,“姑娘若是不吃,恐怕是出不了这马车的。”
“是么?”
我慢慢摸住手腕,正准备放手一搏,却不料他动作奇快,另一只手中倏然出现一根银针,猛地扎向我太阳穴。我下意识闪躲,他趁机将药丸塞进我嘴里,接着一掌拍起我的下巴,就这么,强迫我把药丸吞了下去。
就一瞬间的当,我开始两眼昏花,四肢乏力。眼皮沉重地往下坠,最后的画面只定格他得逞的笑容。
再醒过来的时候,头昏得不行。好不容易找到焦距,对眼前的景象却完全陌生。
红罗帐,金雕龙,富贵树,桑树灯,满屋的婢女,抹胸宫装,低眉顺目。
“!”
这可不就是皇宫的标配?
意识到这一点,我立即跳起来。一落地,却注意到正对面的一展百花屏。五彩斑斓的蝴蝶,围拢着硕大艳丽的牡丹,栩栩如生。
金碧辉煌的背后,藏着一个婀娜丰腴的身影。纤手一伸,旁边的宫婢立即递上茶杯。茶盖揭起,浓浓的气袅袅升起,更加模糊了脸。
她品了一口茶,待旁边的宫婢接过茶杯,又半倚在床榻上,一只手搭在凭几上,把玩着小玩意儿。
“醒了?”
娇嫩的声音充满了养尊处优的味道,仔细一听,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扫眼左右规矩低头的宫婢,我又再次将目光聚集在屏风上。
“谭姬参见上宫主。”
话音刚落,屏风后的人动了动,衣裳擦出悉索的声音。随即一声轻笑漫过屏风,“倒是个有眼力价儿的。不过本宫主还真是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上宫主气质飘然,于万花之中赫然挺立。谭姬又非瞎子,如何看不出来?”这一拍马屁,我竟然觉得还挺顺口。大抵是因为刚才看百花屏来的感触吧。有一瞬间,我真的觉得她超美。于万花之中,绰约若隐,婀娜若现,引得人心痒痒,特别想跨过屏风一见真容。
而让我真正确认她身份的,是殿左裱起来的四个大墨字——“上宫若仙”。
从这房间的装置来看,屋主子定然是特别喜欢那副字,才将它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发现这事儿的那瞬间,我其实已经很疑惑,刑部的严大人,为什么会把我带到这里来?
她闷闷笑着,细嫩的声音叹说,“倒是个会说话的,不愧是辽王妃口中可比上清宫上宫主的人选,也不愧是欧阳世子看上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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