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夫人有了身孕,是故有些事自然不能再提,比如说丽夫人与人私通之事。在没有抓到私通之人的时候,不可造谣生事,否则伤了皇嗣,会死无葬身之地。毕竟皇帝,只有傅贵嫔膝下一个儿子,若是来日丽夫人生下皇嗣,皇帝必定会册封。
众妃嫔面面相觑,丽夫人显然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一旦有了儿子,恐怕这后位都得落在她的身上。
须知,丽夫人的爹可是当朝丞相!
得知丽夫人与人私通,慕容衡本就恨得咬牙切齿,可如今——纵然他想处置丽夫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杀了丽夫人,这丞相府可就不好交代了。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慕容衡还不想将朝堂上换血。一则不放心,二则用得不顺手。
祭礼的事,就交给前殿的众臣来处置,慕容衡有些意兴阑珊,不愿再搭理。左不过是一帮人罗里吧嗦的凑在一起,做着莫名其妙的繁琐事。他是皇帝,只要寻欢作乐,其余的与他有什么关系?
若是朝臣不能让皇帝快乐,还要皇帝事事操心,那他要这些大臣干什么?
出了门,离歌的脸色不是太好看,房里的事情她并没打算告诉慕容无垠,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可慕容无垠的脸色要好不到哪里去,皇帝是什么人,他身为皇叔又岂能不知。
二人相顾无言走到了一处僻静地方,离歌抿唇,若无其事的笑道,“我没什么事,谢谢你来帮我。”
“楚儿,如果有朝一日我战败,你还会不会陪我一起东山再起?”他若有所思的问。
离歌低头一笑,“你若君临天下,这天下女子何其多,到时候你还怕没有女人吗?不过你若战败,我必会帮你东山再起。”横竖,是她欠了他的。
欠的,就该还。
“我还有事。”离歌掉头就走。
“丽夫人的事,我都知道了。”慕容无垠深吸一口气,“你自己当心。”
她站在那里,回眸看他一眼,扬唇笑得温柔,“好。”
不过有件事,她倒是可以肯定了,那就是慕容无垠真的决定动手了。萧长青提醒过她,汉王蠢蠢欲动,所以离歌有理由相信,慕容无垠很可能参与了这件事。
然则,他为何要来问她?
若是战败……
心下微恙,若是战败就会万劫不复。以慕容无垠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去当阶下囚的。离歌苦笑,到时候,恐怕就没有什么东山再起了。
其实他这么问,大概只是想要个答案罢了!只是这个答案,离歌甚是吝啬,终究舍不得给。
直到祭礼结束,离歌都没有再见过皇帝,所谓的小贼,皇帝虽然有心追究,却也不敢明目张胆。愤愤的回到宫里,宫里宫外都知道了丽夫人有孕的消息。
重言默不作声的跟在离歌身后,“姑娘不必担心,如今都照着咱们的计划进行,姑娘该觉得高兴才是。咱们的巧妙安排,将会成为最后的大逆转。”
离歌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有些走神。
“姑娘?”重言喊了一声。
离歌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你怎么了?从国寺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的?”重言陡然凝眉,“是皇帝又碰你了?”
“没事。”离歌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累。重言,你知道欠下人情债是什么滋味吗?还不了,这辈子都得欠着。可亏欠的滋味并不好受。”
重言敛眸,“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离歌轻笑,“好了,不说这些。丽夫人有孕的消息,如今人尽皆知,倒也不负我所望。让你查的事,查得怎样?”
“无妄楼的姐妹们来了消息,说是这侍郎大人每个月都有一天会出城,就在城外三十里外的镇子上歇一天。”重言道,“你该不会想自己去吧?”
“三十里外的镇子?这镇子上有什么?”离歌问。
重言摇头,“细查之下,并无不妥,左不过是个最寻常不过的小镇子。里头也没什么特别,与平常的镇子没多少区别。那客栈也细细的查过,着实没什么错漏之处。”
离歌凝眉,“事出必有因,这封信估计就是送那儿去的。”
“可书信上只有一个小洞,别无其他,姑娘如何能肯定,就是用来传递消息的?”重言不解,一个字都没有,要说什么呢?
“我回去准备,你教人候着,咱们尽快出城。”这三十里,估摸着来回得两天,所以她得回去跟慕容无垠说一声,免得他到时候又闹出什么事。
重言颔首,“我马上让姐妹们准备。”
离歌抬步就走。
只要弄清楚侍郎在传递什么消息,估计就能知道更多有关于侍郎被杀的背后故事。这世上,还有谁跟自己一样,在追寻着玉璧的下落呢?
回到王府的时候,慕容无垠正在书房里跟子午不知说些什么。
离歌顿了顿,想了想正欲转身离开,慕容无垠却在里头开了门,如同有了感应。
“为何来了又走?”慕容无垠盯着她。
子午行礼出门,慕容无垠伸手便拽着她进门,抬脚就把门合上,“有事找我?”
离歌抿唇,“我要离开两日,故而来与你说一声,免得到时候你以为我又走了。”
他笑,如孩提般高兴,“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开始顾及我的感受?”
她微微一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来说一声罢了。话说完了,告辞!”
“楚儿。”他从背后圈住她,“陪我,就一会。”
“你先放手。”她的身子微微僵硬,“有话好好说,别毛手毛脚的。”
慕容无垠扳过她的身子,俯首直视她美丽的双眸。她很清楚的看见,他眼睛里的微光,璀璨而明亮。墨色的瞳仁里,唯有她一人的影子,“你要去哪?”
“出城,很快就回来。”她并不打算说清楚。
“会有危险吗?”慕容无垠轻柔的将她抱在怀里。
危险?
离歌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危险,她如今担心的是沐垣。毕竟那封信是沐垣给她的,难保沐垣不会查到那个镇子的事情。有些东西,怕是瞒不住沐垣的。
然则,不管沐垣知不知道,离歌都得去。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离歌推开他,眉目间带着笑,只不过这笑并没有温度。那种平静中的淡漠疏离,比什么都伤人。
他静静的望着她,“其实有的时候,我倒宁愿你能对我发脾气,哪怕只耍小性子也好。可是楚儿,你为何不能爱我呢?”
离歌笑得有些勉强,“我们不说这个可以吗?我去收拾东西,很快就会出发。”她转身就走。
哪知腕上一紧,已被人拽回了温暖的怀抱。
“楚儿,看清楚,想清楚。”他咬着她的耳朵,磁重的声音透着一丝倦怠过后的暗哑,“楚儿,我会永远等你,不管你在哪儿,我都会永远陪你身边。你是我的,永远都只能属于我。”
离歌并没有抗拒,女人就是容易心软,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她也希望有个能停留的彼岸。
“容我一点时间。”这是她离开前,留给他的话。
慕容无垠低头一笑,好歹也是承诺。
离歌很快就收拾了行囊,离开前,她回眸看了一眼高耸的城门。
“姑娘,走吧!”重言道,“咱们如今权当皇命在身,四方门出行,没人敢拦阻。”
这样也算方便行事,只不过……
“每次进出城门,总能想起以前的过往。从死到生,从生往死,就像轮回一般。”离歌勒紧马缰,“走!”音落,策马而去。
重言回头的时候,却看到城门上站着默然不语的慕容无垠。他,是来送离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