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无垠是看着离歌出城的,那抹倩影越走越远。
子午上前,“爷,都准备好了。”
“盯着荣国府。”语罢,慕容无垠拂袖而去。
“爷,妥当吗?”子午问。
慕容无垠顿住脚步,“这世上什么都是虚的,所谓的兄弟之情,抵不过你我的同袍之谊。皇家门第,何曾有过半点温情。我纵然眷眷不舍,可比起她,却是微不足道的。这辈子,权当是栽在这女人手上。临了上穷碧落下黄泉,到了阎王殿里,还有东西是自己能拿得出手的。”
“爷,回不了头吗?”子午垂眸。
慕容无垠苦笑,“能回头是岸的,就不会弥足深陷。”
你能掌控得了人心吗?
一声叹,皆无奈。
离歌不管不顾的走了,临到傍晚时分,才找到那个镇子。是个格外热闹的镇子,到了日暮时分家家户户门前都点起了灯。明亮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照亮了整条街道。
重言领着离歌进了那家客栈,这客栈在镇子的最东头,位置比较偏僻,但是环境清幽。客栈后头便是青山,门前有流水经过,这番青山绿水倒也是极好的。
客栈的老板娘是个风韵犹存的女子,生得格外妖艳,一双妩媚的眼睛,落在人身上总有种轻飘飘的撩拨之意。
“两间上房。”重言道。
老板娘含笑打量着离歌,“姑娘好相貌,我这儿还真没见过像姑娘这样标致的小美人了。”
离歌未穿公门衣裳,免得教人看出自己的身份。抬步上前行了礼,极尽落落大方,“多谢!”
“这边请!”老板娘在前方领路,“二位姑娘何往?”
离歌笑道,“不过是四处游玩,途经此地打算留宿一宿,明儿个四处看看,若是风景好就多住两天,若是没什么看头,我们便回家。”
重言紧跟着道,“老板娘,这儿可有什么玩的地方?”
“有,这日落溪倒是不错,那里风景秀丽,二位姑娘可去看看。这日落溪旁还有个月老庙,香火鼎盛,求姻缘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老板娘推开房门,将热水放在案上,“二位若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一声。咱们这儿没有山珍海味,但厨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多谢!”重言点头。
老板娘意味深长的望着离歌,“姑娘是从洛阳城来的吧!”
“是。”离歌笑了笑,“要不然,我也不敢走到这儿玩。终究是路途近,来这儿绕一圈就回去。怎么,老板娘有亲眷在城里吗?”
“没有,只是觉得姑娘的眉目间有几分熟悉。”老板年轻叹一声,“二位若是闲来无事,可开窗看看这夜景。咱们这儿入了夜便如同不夜城,到处是快活。”
离歌不解,“为何入了夜反倒是不夜城了?你们这儿白日里干活都不累吗?”
“咱们这儿,多时途径的客商,是故那些个快活的地方比较多。”老板娘转身朝着房门走去,“不过夜里有些不安全,二位姑娘除非身怀绝技,否则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等着房门合上,重言微微蹙眉,“不夜城?”
离歌一笑,“瞧瞧就知道了。”
推开窗,果见外头愈发的热闹起来。只不过这镇上的规矩似乎很奇怪,街上有些人的脸上带着半张面具。有修罗有夜叉,也有孔雀等等。
“这是为何?”离歌不解。
重言道,“方才老板娘不是说了吗?这儿多的是快活的地方,约莫是不想撞见熟人,或者是不想被人窥探身份。来之前,姐妹们传来消息,说这地方龙蛇混杂。三教九流,富商巨贾,都经常汇集于此。这儿离洛阳城不远,难保不会在这里遇见一两个熟面孔。”
离歌深吸一口气,“荼蘼不夜城,路有饿死骨。不知天下重,谈笑论鬼神。”
“姑娘想去看一看吗?”重言放下包袱。
“吃过饭,就去看看!”离歌望着窗外的景色,眸色幽沉。
等用过了饭,老板娘似乎已经看出了二人的心思,含笑给了二人两个面具。半副面具,遮掩此身,出了门便当自己是个陌生人。
大街上,人来人往,都是生面孔。
离歌与重言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难怪老板娘说很多人在这里找快活。
呵,这里可不就是销金窝吗?
花街柳巷一条街,金银赌坊随处可见,男男女女,莺莺燕燕,好生热闹。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国将不国?这些人可知道,征战荒澜国的大军即将开拔,那些三军将士很可能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国土。这些快活,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与他们有关的只有死亡和鲜血。
站在这儿,离歌只觉得心寒。
这便是三军将士用性命去守护的国,却是隔岸犹唱后庭花,商女不知亡国恨。
大街上,也有不少杂耍。
离歌和重言看了一会,又继续往前走。
十里长街,越夜越热闹。
也不知哪儿窜出来的一个孩子,竟然跑上前握住了离歌系在腰间的招魂铃。离歌微微一怔,当即俯身蹲下,“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一个人在这儿?”
“大姐姐,你这个好漂亮。”那小男孩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笑嘻嘻的把玩着离歌的招魂铃。
离歌轻笑,“你喜欢吗?”
小男孩点点头,“大姐姐要送我吗?”
“旁的都可以送你,唯独这不行。”这可是在侍郎那儿找到的招魂铃,算起来也是罪证,又得了哑巴的认可,岂能随意给人。
小男孩撅着嘴,“大姐姐这个,是在哪儿买的?我好喜欢,好喜欢。”
“我可以给你买一个。”离歌笑了笑,正巧旁边有个小摊,上头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具。有泥偶,有风车,也有各式各样的铃铛。
“你喜欢哪个?”重言问。
可那小男孩盯着离歌的招魂铃不放,“我想要一个,跟大姐姐一模一样的铃铛。不如,大姐姐就送我吧!”说着,他伸手,就想扯下离歌的招魂铃。
离歌退身闪开,快速握住自己的招魂铃。她虽然喜欢孩子,可不代表她能任由别人的孩子这般放肆无礼。下一刻,她眯起了危险的眸子。
这孩子,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重言也感觉到了,当即拦在离歌身前,“姑娘小心,他似乎——”
不对,这不是孩子,这是侏儒。
“姑娘退后!”重言仿佛想起了什么,眸子陡然瞪大,“是五鬼。”
江湖人称“五鬼”,听说这五个人面目可憎,生得其丑无比。可没想到,还有一个孩子。眨眼间,这孩子也不知窜到了何处。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早已没了男孩的踪迹。
“人呢?”离歌握紧手中的招魂铃,“他们想要我的招魂铃,不知意欲为何。我们走,回去!”
“是!”重言护着离歌,锐利的眸子不断的防备着四周。
这五鬼好端端的,为何看中了招魂铃?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秘密?
离歌握着招魂铃,飞速朝着客栈而去。
因为客栈比较偏僻,所以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到了最后,重言顿住脚步。
身后,齐刷刷的站着三个黑影。再回首,前面有一大一小两个黑影挡住了去路。五个人终于都凑齐了,漆黑之中也瞧不清楚各自的容貌,只能感觉到冰凉的戾气,在彼此间不断的流转。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离歌冷笑。
“很简单,把招魂铃交出来。”开口说话的是那个孩子,换句话说,是那个侏儒。
离歌凝眉,握紧手中的招魂铃,“你要招魂铃干什么?”难不成侍郎一案,是他们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