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川觉得实在憋不下去了,就把生人面疮的事摊开了,这事其实想兜也兜不住,还搞得大家互相猜忌。大伙一阵沉默,卢川当众打了保票,找到能治好这人面疮的法子。
然后卢川离开伐木场,跑到我们这里来求救。
听完他的故事,虽然没上次“浪伸手”那么要命,但是却比水鬼要更离奇诡异。
人面疮这种事,并不多见,但是在他们伐木场,竟然出现了爆发式的染病。
爷爷也觉得古怪,说道:“你放心,这事老疙瘩我管定了。不过人面疮这种东西,我可不知道咋治,我又不是郎中,也不是阴阳先生,就是个懂点草药的猎人。”
“这事儿,咱得找老段,他会捣腾这些。”
杆子爷抽了口烟,笑道:“不巧哟,老段这会儿没在屯里。”
“没在屯里?这老段,关键时候,又跑哪去了。”
杆子爷吐出一口浓厚的烟圈,缓缓地往上升,“说是有事,要外出几天。”
爷爷皱了眉头:“那可麻烦了,这事没他办不成啊。”
卢川赶紧说:“没事没事,我可以等。”
“你别听他的。”杆子爷斜着眼看着爷爷,“你这老疙瘩,我还不知道,就是想拽我们进林子,再陪你风骚一圈。”
杆子爷这话没说错,爷爷一直觉得杆子爷和段爷金盆洗手是浪费了手艺,想法设法的怂恿他们。他知道杆子是铁了心难以撼动,就想拉拢段爷。
段爷其实心里一直没搁下林子,只要爷爷提起打猎的事,段爷心里就想猫爪子挠一样,在屋子里不停地踱步。
这可被老奸巨猾的爷爷看在眼里,那是变了法的旁敲侧击,反正是小火煎鲫子——慢慢来。
爷爷在那一直笑,不吭声。
杆子爷又说:“这事得找老张,他懂门道里的事儿。一会把他请来,炒俩小菜,温壶小酒,给他说叨说叨这事。”
爷爷看着镇定自若的杆子爷,咬着牙缝说:“老杆子,你呀,糊涂里又透着明白人。”
我们在旁边看着这俩老爷子在斗法,心里忍不住想窃笑,真是越老越小孩。
杆子爷嘴里的老张,就是寨子里的张大爷,因为风湿病,也是很早就不打猎了。我有预感,这人面疮后面绝对不是小事,要不也不会让爷爷动了兴趣。
中午的时候,卢川亲手下厨做的菜,温好了酒,然后请来了张大爷还有铁爷。
既然请来了铁爷,那绝对不是单纯治好卢川这么简单,恐怕还要进山。杆子爷是不会去的,爷爷肯定会拉上铁爷一起。
看着他们几个在屋子里吃饭,我跟小胖只能在外面待着。
到现在一提起川叔身上那人面疮,我们俩都直打哆嗦。好好的胳膊上,竟然能生出一张人脸,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娃子,你说那玩意,到底是咋惹上的啊?”小胖心里还直膈应,估计是想做个防范。
我摇摇头:“我也不好说,可能和冤魂报仇有关,甚至隔了上辈子的仇,这辈子来讨。”
小胖肥嫩的小手在胳膊上摩挲,脸上的肉都在打颤:“咦,我上辈子可千万别造孽,我可不想长那玩意儿。”
但是川叔这事还真不好说,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一群人身上集体出现人面疮,邪乎,真是邪乎!
我指指我家大门,说道:“走,咱去听听?”
小胖点点头,和我蹑手蹑脚躲到门后,耳朵贴在我家门板上。
就听爷爷嘴上不把门地说:“川子,给你张叔看看,你早年干过阴阳先生,虽然是骗吃骗喝,你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张大爷一听急了,扯着嗓子说:“你这老疙瘩,我什么时候骗吃骗喝了,相面八字,六爻风水,我这肚子里可是实打实的货。”
“张叔,疙瘩叔爱开玩笑,您的水平我肯定信,您给看看。”
里面半天没了动静,只听到杆子爷嘬烟嘴的声音。
半晌,张大爷开口:“你这人面疮,我治不好。”
“你看,我就说他是骗吃骗喝吧。”
“为啥啊,张叔?”卢川声音都有些抖了。
张大爷叹了口气:“治病要治根,根都不在你身上,这我怎么治。”
卢川像是扑通跪下了,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说:“张叔,您说的是啊,根确实应该不在我这。”然后他把伐木场那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小伙子,你起来。”张大爷语气又转向了别人,“我明白了,我跟你们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就等你这句呢。”爷爷气定神闲地说道,“你们俩,还不进来。”
我跟小胖对视一眼,乖乖推门进去。
爷爷看着我们:“你们俩小子,也一起去吧。”
杆子爷咳了两声:“你这老疙瘩,我不去你就拉我这俩孙子去啊。”
爷爷笑笑:“我哪有这意思,娃娃们不摔不结实,别人不懂,你还不懂嘛。”
杆子爷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跟着笑起来。
听到跟爷爷一起进山,我兴头一下冲了上来,趁这个时机,正好给爷爷看看我的本事。
小胖问铁爷,远声哥去不?
爷爷把话头抢了去:“这次不让你远声哥去,好好摔打摔打你们俩。”
听到爷爷放这话,我心里冷“哼”一声,谁怕谁,看看谁手段硬。
随后铁爷和张大爷就回去了,他们得收拾东西准备准备,杆子爷和爷爷也一起跟过去了,让我们一会和川叔一起过来。我看到送他们走的时候,卢川一直站在那里挠手臂,似乎很痒。
等到他们走远了,卢川才回到屋子,卷起袖子露出人面疮。
小胖看到以后,“呕”地一声就跑到外面狂吐不止,卢川竟然在喂那人面疮吃饭。
我边拍着小胖的背,喉咙里也一阵干呕,说:“行了行了,到了那边有一堆这玩意呢,你吐吐习惯就得了。”
“呕……那你回去……呕……继续看他……呕……喂……”
我回头看看,卢川对我无奈地笑笑,继续拿着筷子往人面疮嘴里喂东西,“呕……”我赶紧捂住嘴,我草,实在是太恶心了!
准备了两辆马车,除了枪,这次我还带上了飞刀,准备不留余力地露上一手。
我们先到了一处木场,把马车留在那里,因为再往前就是山林,马车是走不动了。
我们徒步往深山跋涉,我则时不时地瞥上爷爷一眼。都说爷爷他们是山林里的猛虎,我想看看到底有多凶,有多少能耐,更想知道自己和他们有多大的差距。
树上有咕咕声,我瞥了一眼,手一抬,飞刀“砰”地钉在树上。
虽然没有春妮那听音辨位的本事,但我的飞刀更快,更利。
卢川看了连连咋舌,挑着大拇指:“娃子,厉害啊,叔真是小看你了。”
爷爷瞅见了,却轻蔑地笑笑,继续朝前走。
我拔下飞刀,心里很火大,他这意思是跟我出手比试的兴趣都没有。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要就地宿营。我可是没想到,他们的伐木场竟然这么远,建得深入山林。
爷爷和铁爷要趁着天没黑透,去打点野味。
临走时,爷爷又回头激了张大爷一把:“老张头,还行不行,拿不拿的动枪?”
张大爷笑了一声:“你这老疙瘩,小看我。”然后就跟着他们去了。
我跟小胖只能和川叔留在营地,我心里很痒,想看看爷爷他们怎么打猎的。
半黑的时候,爷爷他们才回来,手上拎着好几只野味。
我们一起围在篝火旁,喝着烈性的烧刀子酒。
别看爷爷脸上有些微醺了,但是他没喝醉,眼睛看着山林眯成缝,说不清的享受。
我看不懂他这个样子,尽管爷爷是个老玩童,玩心不泯,但是他打了一辈子猎,怎么还这么享受山林。
我不服气,很想跟爷爷比比,于是再次拿出飞刀,手一抬,这次连看都没看,直接将它钉在身后的一棵大树上,入木三分。
小胖和卢川都望向我,面带惊讶之色。
铁爷和张大爷则是面带微笑,看向爷爷。
我不慌不忙,小酌着壶中的酒。
爷爷笑了笑,略带酒气地说:“怎么,毛还没长大,就急着挑战你爷爷了。”
我抬起眼睛,看到爷爷的眼睛里在发光,装醉!
再次摸出飞刀,手腕一震,“叮!”
我眉头微皱,声音不对。
只见爷爷的手上,正在把玩几颗子弹壳。
我又抬手,接连射出三把飞刀,同样都被爷爷的子弹击中。我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怎么我飞刀的轨迹都被爷爷看透了。
小胖和卢川的嘴巴都合不拢,满是崇敬地看着爷爷。
爷爷冲我哈了一口气,用满嘴的酒气嘲讽道:“小子,你这飞刀还早呢,哈哈哈。”
我眉毛一挑,不服气地把头转过去。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按说我的飞刀已经够快了。
趁着爷爷去撒尿的空档,我赶紧凑到铁爷跟前请教,为啥爷爷能看透我的飞刀。
铁爷笑笑说:“你手还没动,肩膀就先动了。手停在什么高度,飞刀就飞在什么高度。”
我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原来我的飞刀还没出去,就已经被人预判得清清楚楚了,那飞刀就算再快,也是徒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