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从床上摸起来,见小胖和张大爷正睡得沉,爷爷和铁爷又在另一屋,便独自穿上鞋跟了出去。
外面月黑风高,天寒地冻,就见卢川正朝后面的林子走去。
这大半夜的,他去林子做什么?我一惊,对了,那林子里葬着老祝,难道川叔是要去老祝那里?
见卢川要走远了,我赶紧后脚跟上。
到了林子那里,果然看到一个半人高的土堆,这应该就是老祝的坟头。
卢川到了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竟哽咽着啜泣起来:“老祝啊,我这心里难啊,你走了,我也没个吐话的人。”
“我这些天就在想,是不是我害的你,害得大伙,如果发生凶木那事,咱就赶紧撤出去,兴许你就不会死,大伙也不会落下这病。”
我在一棵树后面蜷缩着,他大半夜跑到这里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哭诉这些。
这大冷天的,白跑出来一趟,我刚想转头走,就看到卢川在怀里摸出个什么东西插在地上,明晃晃的竟是把刀。
卢川边撸袖子边情绪激动地说:“都是你,我现在就把你跺下来!”
这卢川,竟然想不开,我刚准备冲上去阻止他,却听到身后有树枝踩断的声音,“谁?”
我一声呼喝,就见一个黑影嗖地朝木屋的方向窜去。
我本想追,又听到后面卢川惊讶地呼道:“娃子!”
我脚下一顿,只好瞥了一眼黑影,任由他去了。我走到卢川跟前,把他的刀夺下:“川叔,你这是干啥,我们这不是来帮你解决问题了嘛,你别急,再给爷爷他们一点时间。”
“我……”卢川欲言又止,似乎有满腹的委屈,“我实在被这东西折腾得受不了了。”
我正想劝慰他一番,却看到卢川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手上的人面疮,发出无法置信地尖叫声:“啊——”
“怎么了?”我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
卢川指着自己的人面疮,手一直哆嗦个不停,嘴巴张着半天就是吐不出一个字。
我看看他的人面疮,还是那样似睡似合着眼,没啥特别的。
半天卢川才憋出晴天霹雳的两个字:“老祝!”
老祝?
他惊讶地指着自己的胳膊,我甚至都能听到他牙关撞击的声音:“老祝……老祝……”
我看看他的人面疮,半天才回过神来:“你是说,这人面疮和老祝长得一样?”
卢川眼神发直,惊恐无比地点着头。
我也张大了嘴巴,看着他胳膊上人面疮扭曲的五官,心里又想起老刘头说的话,难不成真得是川叔杀了老祝。
卢川用那只健康的手抓着头发,整个人完全都混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安慰他,是不是看错了,这人面疮都扭曲成这样了,这么久他都没看出来,怎么会突然觉得这人面疮是老祝,肯定是他日有所思,把这人面疮想象成了老祝。
他经我这么一说,又仔细看看人面疮,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说可能是他想太多了吧。
我把他带回木屋,劝他别多想。
等川叔回屋躺下了,我把目光转向大通铺上睡着的人,刚才那黑影是谁呢?
我蹲下身子,摸了摸地上鞋子的鞋面。
既然刚才那个人有出去,外面天气寒冷,他的鞋子上一定有寒气,是冷的。
我挨个鞋子的摸,没有,这双也没有,没有……
突然我的手上传来一阵冷寒的触感,我仔细摸了摸,甚至把手伸进鞋子里,确实有寒气。我站起身,看看床上的人。他假寐的样子,让我心里很不爽,这些老头,咋一个个贼溜溜的。
我躺到床上,张大爷闭着眼,悄声问我:“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我说:“川叔说,他那人面疮长得像老祝。”
张大爷眼睛一睁,像是有些惊讶,只是又渐渐闭了起来:“我明白了,明天咱改变调查方向。”
第二天,等到那些木把都去上工了,我们才拖着卢川到里屋,确定那个老刘头没盯着,张大爷这才对他问道:“小川,你确实说,在发生凶木那事以后,你真的没遇到什么特别的情况,或者什么特别的人?”
卢川愣了会儿神,在想破脑袋以后,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遇到任何人。
爷爷问:“老张,怎么回事?”
张大爷说:“之前我是按照多个怨灵作祟来调查的,现在想想,可能这想法太僵化了。因为我发现这里有一股很重的阴气,应该是有一个很厉害恶鬼。”
“恶鬼?”
张大爷点点头:“你们忘了,凶木能招引邪祟。凶木被砍断之时,邪气外泄,极有可能引来了某个恶鬼。”
爷爷在一旁沉思着,听张大爷说完,当即问道:“川子,那凶木是在哪里烧掉的?”
卢川结结巴巴说:“我、我让刘明全带人拖到河道里烧的,在别的地方烧容易失火。”
“走,去河道!”我们几个立刻出了门。
老刘头躲在厨房里,见我们风风火火的从屋里出来,他又悄悄对我招手。
我走过去,老刘头问我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我叹了口气,告诉他你说的可能是正确的,老祝的死可能真和卢川有关系,但是始作俑者,可能是凶木招引来了一个恶鬼。
老刘头听完点点头,就放我走了。
我追上爷爷他们,来到河道。冬天河水很浅,上面也结了厚厚的冰,踩在上面很安全。只是河道里的风吹得大,特别的冷。
我问卢川:“川叔,那凶木在哪烧的啊?”
卢川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啊,按理说应该就在附近,要不往前走走看。”
我们踩着河道里的冰一直往前走,却完全没见到有过焚烧的痕迹。
张大爷连连叫了起来:“坏了坏了,他们根本没烧掉,要是有早就找到了。这河道上有一股很强的邪气,肯定来过很厉害的邪鬼。”
“刘明全这个王八蛋!”卢川怒不可遏地朝回走,看那样子是要去找刘明全算账。
我们只能跟着朝回走,一见到刘明全,卢川就对着他的屁股蹬了一脚,刘明全在地上翻了个轱辘,整个人一脸蒙圈。
“刘明全,你他妈的!”卢川指着他破口大骂。”
刘明全莫名被蹬了一脚,也顿时怒了:“卢川,你发什么疯,别以为你是把头就了不起!”
“你他妈的还说,凶木呢?我让你烧的凶木呢?”
刘明全这下愣住了,动了动嘴巴愣是没吭出声。
看他这表情都知道了,凶木压根就没烧掉,可能是他们偷懒给随手一丢。现在可好,凶木找不到了,看着刘明全这熊样,我都想打他一顿。
回了木屋,刘明全毕恭毕敬给卢川倒了杯茶,小心翼翼地说道:“把头,你消消气,那凶木我确实没烧掉,扔河道里了,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消失了。”
卢川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屋子里的木把们说:“现在可好了,凶木引来了邪鬼,咱身上的人面疮,都是这邪鬼所为,你们说说,怎么办!怎么办!”
然后他又指着刘明全咬牙切齿地说:“刘明全啊刘明全,你可真能耐,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刘明全捧着个茶,耷拉着脑袋,在那蹲着不敢吭声。
这时张大爷站了出来:“好了好了,这邪鬼我来对付。我打保票,一定治好你们的人面疮。”
说完,张大爷和爷爷、铁爷耳语了一番,三个人朝着外面走去。
我给小胖使了个眼色,也跟了出去。
路上,我问张大爷咋回事?
张大爷抬头望着之前去的那座山:“现在还不好说,咱先山上看看。”
到了山顶,张大爷眺望着河道的方向。
爷爷也眯着眼,看着河道的上空说:“那边确实有些古怪。”
听他们说的玄乎,我也跟着朝那边瞅,只见河道有些朦朦胧胧的感觉,似乎有很轻很淡的雾气,就像白天看到烟囱冒的烟雾一样。
这雾气长长的一道,朝向幽谷的方向。
“坏喽坏喽,那邪鬼早就走喽。”张大爷念叨着。
“咋回事?”我听不太明白。
铁爷说:“不是因为那邪鬼。”
不是因为邪鬼?这……那这不是瞎折腾嘛。
我问张大爷,到底有没有邪鬼,张大爷肯定的说,有是有,不过他的目标可能只是凶木,早就已经带着凶木离开了。之前他在河道里还不确定,现在到山上来,看到邪气朝幽谷而去,他就确定了。
我越听越玄,就干脆的问:“那现在怎么办?”
张大爷说,今天晚上,等到晚上一切都明了了。
我又问,这事要不要跟川叔说。张大爷说,最好先不要说,晚上的时候带上他一起。
这会儿连爷爷他们都看不透了,问张大爷:“老张,你这是要干啥?”
张大爷眼里眸光一闪:“挖坟,我要验尸!”
爷爷和铁爷略带诧异,我和小胖则是张着大嘴合不拢。张大爷说的,难道是要挖老祝的坟,验他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