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看了一眼地面……
审讯室的瓷砖缝隙里，竟然探出一抹新绿，长出草木。
地面被绿意蔓延，鲜花盛开，藤蔓困住了他的双腿后，又顺着桌腿缠绕而上，桌面上铺满了嫩绿的青藤。
纵然林鹤办案无数，经验老道，也被眼前的这一切震撼到了。
审讯室的墙壁爬满藤蔓，耳边的蝴蝶煽动翅膀，掀起微风，头顶的天花板，化为参天树木，鸟儿在枝杈上做巢……
草木的香气与花朵的芬芳混在一起，一切幽静而空远。
姚江……怎么没了动静？
“糟了……”
林鹤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转过头去看向身后。
此时，姚江的全身上下已经被藤蔓包裹，无论他怎么喊，都毫无动静。
“你不用担心他，他没事，只是暂时动不了而已。”
白檀用双手撑着下巴，微微偏头，看向林鹤的眼睛，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出了一只手，想要去触碰。
她的手在离他眼睛很近的时候停了下来。
随后，白檀回过神来，缩回了手。
“你的眼睛很漂亮。”
“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说过，我是调香师，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职业。世间万物，都有其独特的气味，而调香师，是能够操纵气味的人。”
林鹤再次皱了一下眉头。
“你不是本地人，你来晋城做什么？”
头顶的白炽灯上，有淡色蔷薇垂下。
“最近晋城下雨很频繁吧，如果我说，我是跟着龙来的，你信吗？”
白檀摘下一朵蔷薇，放在了林鹤的面前，她站起身来，走到了林鹤的身后。
“一开始，我很好奇，晋城究竟有什么东西，会吸引龙来到这里，现在我知道了。”
白檀将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向前探，整个人凑到了林鹤的面前。
“你的眼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绿色的？”
“这不关你的事！”林鹤沉声道，他不喜欢被困住的感觉，更不喜欢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困住的感觉。
“你不说，那就算了。”白檀把桌上散落的瓶瓶罐罐装进包里，笑着说道，“不过我猜，是三个月前。”
林鹤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她轻松地推开了审讯室的门，脚下的那一抹绿意瞬间蔓延到了外面。
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藤蔓包裹，无知无觉。
白檀倚在门边，说出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不仅是龙，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也来到这里了，你要小心。”
……
……
三个月前。
夏日的蝉不知疲倦，不分日夜，永远聒噪地叫着。
天气预报说，今年的晋城，将迎来有史以来迎来了最干旱，最灼热的夏天。
护城湖的水位又下降了许多。
林鹤和姚江已经在车里蹲了三天三夜了。
姚江用塑料瓶子解决了三急中的一急，拧紧瓶盖，把瓶子丢在后座之后，就开始吃泡面。
“鹤爷，我能不能请求组织给咱开会儿空调？”姚江一把抹去额头上的汗，“大热的天蹲点，还不准开空调，这也太受罪了。”
姚江把自己的身体凑过去一些，“鹤爷，你闻闻，我都馊了！”
林鹤分外嫌弃地推开姚江，把窗户开大了一些，“开空调得启动发动机，容易暴露，别说是馊了，屁股烂了也得忍着。”
他刚说完，就看到巷子里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压低帽檐朝着楼里走。
林鹤火速拿起对讲机，一声令下，“收网！”
安排在筒子楼周围的两个小队收到消息，因为离嫌疑人最近，第一时间打开车门冲了出来。
没想到对方机警地很，撒腿就朝着林鹤那个方向跑。
林鹤和姚江也迅速追了出去。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和她同归于尽！”
嫌疑人走投无路，竟然挟持了人质。
姚江在看到他腰间绑的东西后，立马后退了几步，“那孙子带了炸弹！”
“疏散人群，让防爆小组过来。”
“你！把你的枪给我！”
“鹤爷，小心。”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林鹤从腰间取下枪支，一步步向前，朝着嫌疑人缓缓靠近。
“把枪放在地上，别耍花招！”
林鹤按照嫌疑人说的，把枪放在了地上，朝着嫌疑人推了过去。
与此同时，就在嫌疑人把注意力放在枪支上的时候，林鹤猛然向前投掷了一个东西，狠狠砸在了嫌疑人的脸上。
林鹤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把人质拉开，飞身又是一脚踹在了嫌疑人的脸上，三两下把人制服。
嫌疑人晕倒在地。
林鹤捡起地上的塑料瓶，笑着丢给姚江。
“行啊，鹤爷，我就说你抄起什么砸那小子这么顺手呢，原来是尿瓶！哈哈哈哈……我的尿立功了吧。”
下一刻，姚江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鹤爷！”
已经来不及了，嫌疑人一把抱住了林鹤的腰，引爆身上的炸弹。
轰然巨响，火光冲天。
所有人怔住了。
姚江瞪大眼睛，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耳朵嗡嗡地响着。
“鹤爷……”
他踉跄着朝着烟尘弥漫处走去，想要搜寻林鹤的身影。
不可能的，鹤爷不会有事，他是天之骄子，屡立奇功，破案无数，是晋城警局的骄傲。
警队的人都冲入了烟尘中搜寻，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炸弹的威力很大，当时林鹤离他太近了，太近了……
“咳咳……”
废墟之中，传来了林鹤的咳嗽声。
林鹤搬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砖块，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在爆炸中幸存下来。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自己的身上连块擦伤都没有。
姚江看到林鹤安然无恙的样子，差点就哭了。
所有人都觉得林鹤是幸运的。
要善后的事情还有很多，他们还没来得及撤离现场，就又接到了上头的指示。
“护城河出大事了，上头让我们立刻带队过去，这里他们会派人来善后。”姚江系上安全带开车，林鹤靠在后座休息，依旧惊魂未定。
姚江因为担心林鹤的情况，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鹤爷……你的眼睛……”
他急忙踩下刹车，“你的眼睛……变绿了……”
“要不要先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林鹤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的眼睛，除了变了颜色，也没有觉得任何不适。
“不用，先去护城河。”
晋城的护城河，如果要追溯历史的话，史学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护城河的存在起码有几千年了。
林鹤还没下车，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
一旁的刑警上前汇报情况。
“今年夏天天气热又不下雨，护城湖的水位下降了一半，像这些水位本来就浅的地方就完全暴露出来了，场面有些惨烈，鹤爷你还是自己看吧。”
林鹤戴上口罩鞋套，越过警戒线。
没有风，蚊虫越发猖狂，肆意滋扰。
林鹤站在岸边的圆石上向下看……
数十具面目狰狞的尸体腰部以下被埋没在淤泥中，正以站立的姿势，在毒辣的日头下迅速腐烂着。
他们的双手高举过头顶，手指扭曲，张牙舞爪……
姚江用帕子在口鼻上又捂了一层，感觉自己胃里的泡面正在翻腾，“这姿势也太诡异了吧，跟邪教祭天似的。”
“我下去看看。”
林鹤戴上手套，迅速跳下了圆石。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个被炽烈太阳烘烤过的午后，某一瞬间开始，蝉鸣声戛然而止。
风从一个方向吹来，云层中巨物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来，顺着风势穿梭，随后在他们的头顶投下巨大的阴影。
“要下雨了？”
“有没有搞错啊？天气预报不是说不会下雨么？”
“这雨要是落下来，证据都要被冲刷干净，还不赶快抓紧时间！”
这是个很有仪式感的场景，凶手为什么要把他们摆成这样？
这些尸体每一具，年龄起码四十出头。
林鹤凑近检查其中一具尸体。
角膜重度混浊，张开的嘴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候……
尸体的脖子扭动了一下，发出喀拉一声。
林鹤受到了惊吓，往后退了一步。
骨骼转动的声音此起彼伏了起来，那些一半身体扎在淤泥中的尸体，纷纷挣扎着朝着林鹤的方向转动头颅，他们用浑浊的双眼看着他，双手极力挥舞着想要从淤泥中抽离出来，朝他靠近，像是看到了极力渴求的东西。
……
……
林鹤从噩梦中惊醒！
凌晨一点钟。
又是同样的梦境。
那天，同样在现场的姚江说，他在查看陷在淤泥中的尸体的时候，忽然晕倒了。
这些反复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而他的眼睛，仅仅是虹膜变异这么简单吗？
林鹤从床头柜上拿起了那朵浅色蔷薇，看着它，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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