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强嘴里说出“金龟卸甲”这四个字,我心里陡然打了个突突。
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的,但是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这个王强绝对不简单。
我不由再次细细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细眉小眼,一脸寒霜,嘴角向上微微翘起,神色间全是傲气。
大莲瞎了眼,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玩意儿。
我震惊之余,也有点恼火。这人显然有备而来,但是我不想在他的身份上费心思。我笑了笑,否认说道:“什么金龟卸甲,只是我在雨天踩着玩踩出来的,你看错了。”
没想到王强一下抓起了我的衣襟,对我恶狠狠地说道:“你在散谎!”
我也生气了,一把把他推了个趔趄,沉下脸来说道:“你他妈有病吧,给我滚!”
大莲见状,忙来到我身前,说道:“孟凡你怎么这样,他是咱们的客人。”
我说道:“那是你的客人,不是我的,都给我走!”
王强被我推得怔了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脚印,大莲走过来一拉他,白了我一眼说:“咱们走,这人神经病。”
只有夏彤彤向我抱歉地笑了笑,跟着他们尾随而去。
经过这件事,我的心头有点烦闷,拿起铁锹来把院子里的脚印一个个全铲干净。
没想到下午的时候,村长急匆匆地跑到我家来,我以为他是为他女儿讨个说法,没有想到一进门就冲我喊:“孟凡,借我点朱砂。”
朱砂这东西,只有像爷爷这样的人才经常用到,一般人家不会准备这个。但是我一听这话,就知道有事儿了。
一问之下,村长果然脸色不对了。
“出事儿了,张大侉子的坟被人给扒了。”
前不久,陈道长刚刚从张大侉子的坟里抓到一只黄鼠狼,又下纸人与他合葬,好容易消停了几天,怎么又出这样的事儿了?
我赶忙进屋找了一包朱砂递给村长,问道:“那咋办?”
村长说:“我本想叫人去请陈道长,不过这两天大莲不是带了两个同学来嘛,有一个不简单,他现在正在坟头忙活呢。”
说完村长拿着朱砂就出门而去,我知道他说的那个人就是王强,便赶紧也锁上了门,快步追上村长,说道:“叔,我跟你一块去。”
来到坟地,眼前的一幕把我惊呆了。
只见张大侉子的坟,前几天还被收拾得利利索索,如今是一片狼藉。连棺材都飞到十几米的位置,本来停放在棺中的衣衾金帛,全都扔得满地都是,尤其是那个纸人,被什么东西撕得支离破碎,散落在周围。
在坟地的不远处,王强正站在那里低头沉思着什么,而大莲和夏彤彤也在站旁边。
小翠也来了,一看到我,眼光一闪,避开我的目光。
我跟着村长来到王强身边,王强还是那种冷声冷语,问道:“是谁在棺材里放的纸人?”
村长忙说道:“之前有一个陈道长,也是十里八村闻名的阴阳先生,之前死掉的张大侉子一样闹腾,陈道长便想了这个办法。说起来好几天都平平静静的,不知道怎么昨晚上又出了这件怪事。”
王强围着坟地走了一圈,从村长手里接过朱砂,细细地往棺材里撒,慢慢地,那朱砂居然在棺材里,呈现一个图案。
我一看到这儿,冷汗就流下来了。
那棺材里的图案,跟我家院里的那个图案别无二致,是同样的“金龟卸甲”!
王强脸色一变,抬头说道:“三王爷我行走江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怪事,之前施法的阴阳先生现在在哪里?”
见他说得郑重,村长忙说道:“他是前边大成乡的,事情办完了就没有见过。这边与大成乡也有点远,平常跟那边人很少有交际。小王啊,你可别吓我,这是又要出啥事吧?”
王强漫不经心地说:“那个先生,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听到这儿,在场众人全都是一惊。
我想起那只黑猫说过,陈道长绝对活不过七天。
算算日子,正是七天头上。
但是看着眼前的王强,那小子似乎比我还小两岁,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正因为如此,对他的话,我有点将信将疑,可一想到他这话与黑猫的话相互印证,心里却突然没底。
我紧紧捏着黑猫给我的那道符纸,全身都在打着摆子。
王强看了我一眼,对我说道:“那个谁,你陪我去大成乡看看。”
听了这话,我愣了愣,虽然看不惯他那趾高气昂的架式,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我骑着电动车,后面带着王强,这小子自打一上车就开始催促,我都把油门拧到底了他还让我快点。
“真他娘的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本王爷行走江湖,到哪儿去不得香车宝马,没想到来你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们这儿的人也是不拿阎王当真神,让我坐这么一个矮骡子……你他妈能不能快点!”
我没好气地说道:“想快你下去跑!”
王强这才不说话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个小犊子到爷们这一亩三分地,怎么着你也得爷客气点。
等到了大成乡,远远就看到道路尽头处,几条大狗躺在那里。
走近一看,全身一激灵,那大狗足足有四条,死相很惨,身子和脑袋全都分家了,血洒了一地,都变成暗黑色。
王强见状,那个胖脸更难看,说道:“快走!”
进了村子,经过打听得知陈道长的住处,又骑行了十来分钟,就刚到一家人家的门口正挑着灵幡。
我心头一动,把车停到路边。
王强努了努嘴,我一把拉住一个路过的老头问道:“大爷,这出事的是谁家啊?”
那大爷打量了我和王强一眼,说道:“这不就是陈友道家吗?昨天晚上上吊死了,挺邪乎。”
王强一听,瞪着眼珠子问道:“怎么个邪乎法?”
大爷说:“昨天晚上村里的狗叫了一宿,好像是追着什么东西在咬,现在在村口那边,还躺着几条被打死的狗。连狗头都被拧下来了,真是狠。然后今儿一早,就听说这陈道友上吊死了。”
听了这儿,我与王强面面相觑。
那黑猫和王强都说陈道长会死,虽然我当时心头发虚,但是从心底里还是不相信。直到现在,我方才感觉全身冷飕飕的。
我暗暗把依旧装在衣装里的符捏紧,如果当时我听黑猫的话,把这张符给陈道长,那他的结局会不会因此改变?想到这儿,我心下愧疚,把符捏得更加紧了。
王强摇了摇头,对我说道:“走吧,回去。”
我说这就回去了?
王强说:“你还想进去磕几个啊?”
我说:“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进去看看怎么个死法。”
王强说:“没必要了,更何况他辈份比我低,你要去你去,我不去。”
听了这话,我看了王强一眼。我心说你就吹牛逼吧,陈道长再怎么也五十多岁了,你居然说他辈份比你低?再说,你们认都不认识,有什么辈份。
王强看了看我,说道:“走吧,回去准备准备,没准今晚那东西还要来。”
一听说“那东西”,我全身打了个冷战。不再说什么,骑上电车就往回走。
在村口又看见那几条死去的狗,心底里一阵阵发寒。
回来的一路上,王强一言不发,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那张胖脸被风吹得泛起了波纹,眼睛眯得更加小了。
来到村委会,见村长正站在门口抽烟。一见到我们,迎上来问道:“咋样?”
王强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了,也不看村长,只回了句:“死了。”
村长一脸不可思议,怔怔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说:“的确死了。”
村长把烟放到嘴里狠狠地嘬了一口,又往地上吐了口黄痰,说道:“妈了个逼的,这回事儿闹大了,还他妈捅出了人命。”
王强说道:“据三王爷我了解,他是上吊死的,但是我觉得跟咱们这里的事儿脱不了关系。我们在村口,还看到了好几条死狗。肯定是晚上看到什么东西,拼命追上去咬,被那东西给杀了。”
村长脸色一变:“小王,那可咋整。”
“我担心他晚上会来这里找事儿,你让那个叫小翠的小心点,容我想想怎么办。”
村长连连点头。
王强又转头看向我:“你也小心点。”
“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强摇了摇头说:“不清楚,但是跟你肯定有关系。”
我不理他,骑起电动机就回了家。
我本来以为那只黑猫只是跟我胡说八道,没有想到它真的说着了。
这时候我真的害怕了,尤其是听王强说这件跟我有关系之后,我更是觉得胆战心惊。我把车骑得飞起,就想到家问问黑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当我到家时,发现黑猫不在,不知道又去哪儿浪了。
我坐在床上,心乱如麻。一开始是张大侉子死而复生,变成了活死人,爷爷为了制服他,反而自己死掉了。然后这张大侉子就屡次三番找小翠,还在我家院子里画了那么个东西,到后来陈道长,还是因为张大侉子,也可能是因为我,又上吊死了。
然而之前我爷爷临死时说过,是小翠让张大侉子去的十里磨盘,张大侉子也是因此才死的,而后陈道长又说小翠跟张大侉子结婚几年,却没有跟张大侉子同过床,这样张大侉子才一直来找小翠。
想到这儿,我头脑一清。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最后都把焦点汇集在小翠身上。
小翠在丈夫死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报警,而是来找爷爷帮忙,这一点本身就十分可疑。其二就是爷爷死后,她又把张大侉子引到了我家,让我遇上那么多糟心的事儿,甚至可能其居心就是为了让张大侉子能找上我,所以说如果真的想找到这些怪事的症结,那只能去找一个人!
我“呼”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自言自语说:“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