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形象: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飞行表演大队

二、艰苦训练 领取口令

发布时间:2019-06-25 10:43:25

●冯义赶紧问李钟东:“你是不是在倒飞?”

对方回答:“正常。”

●张信民在黑暗的空间里看到一个粉红色的球体,亮亮的,篮球大小,从左前方飘忽着朝他飞来。

●李鑫发现机翼上出现一种间歇性的敲打,很轻,但很急促,就像是夜间的敲门声。

● 艰苦训练战胜倒飞的错觉

有一天,冯义参加完电影拍摄,准备驾驶飞机返回机场。队形解散后,队长陈祥生单机先走,在前面侦察天气,其余8架飞机,便成双成对地往回飞了。

冯义作为李钟东的僚机,飞在最后一组。在开始的一段返程中,一切都很顺利。

这天拍摄现场天气不错,任务也完成得顺利,冯义跟在李钟东后面,熟练地驾驶着飞机上升高度,在云上加入回程的航线。

6000米的高空,天空蓝得发黑,有股子神秘的味道。飞机下面,则是雪原一样无边无际的云顶。在这个清爽的蓝白世界里飞行,人的心情也容易变得清爽。

冯义已经是一位有近千小时空中经历的飞行老手,在他感觉中,这会儿的飞行,飞机就像是在无形的冰面上自动向前滑行,十分轻松愉快。

几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云层。云中飞行,互相容易丢失,李钟东在耳机里对冯义下令:

编好密集队形。

说话间,飞机不知不觉就进入了云中,座舱外的世界变得雾蒙蒙的。

冯义很沉着,手脚不停地操纵飞机,稳定地保持着20乘30米的云中编队队形。冯义暗暗高兴,云中的能见度比他预想的要好,能看出去50至100米左右,保持编队不算很困难。

可是,这股高兴劲没持续多久。一分多钟后,情况有点不妙了:气流紊乱,飞机出现颠簸。冯义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突然之间,冯义感觉自己在倒飞!他赶紧瞅了一眼地平仪,地平仪上那个小飞机造型的指针告诉他,飞机没有倒飞。

冯义紧张了,他必须立即做出判断:或者,是仪表出了故障;或者,是自己的感觉有了毛病。

这时,飞机在一片昏茫的云中飞行,从中根本看不出哪里是蓝天,哪里是绿色大地,只有前面李钟东的飞机是唯一的参照物。

冯义抬头望去,又吃了一惊:李钟东似乎也在倒飞,不过,正好和自己的飞机状态相反。冯义不知道究竟是谁出了毛病。

情况非常危险,因为油箱设计的限制,这种飞机的倒飞状态不能持续15秒钟以上,否则会断油,出现空中停车。

冯义赶紧问李钟东:“你是不是在倒飞?”

对方回答:“正常。”

冯义全都明白了,是自己发生了“倒飞错觉”!

作为飞行员,无论他的经验有多丰富,驾驶技术有多高超,几乎所有的人都会遇到空中错觉。

这种错觉类似“转晕了”。人们都会有这样的体验,当转圈转多了的时候,即使人已经瘫倒在地上,可是依然感觉眼前的景物还在旋转,而且,在一段时间里还不能辨别方向。

飞行员虽然经过特殊的抗眩晕训练,但在剧烈的刺激之下,也会出现上下不分,方向不明的情况。只不过,飞行员比一般人能很快调整。

此时在冯义眼中,仪表板上的一切都很正常,但他的感觉却不是这样。他觉得自己的的确确是在“倒飞”,他感到身体悬空,屁股随时会脱离座椅,他不得不紧紧抓住驾驶杆,以免被飞机的惯性力无情地甩进空中。

他知道自己错了,要相信仪表。可是,他无法摆脱自己的感觉,他陷入了判断上的困境。

仪表在告诉冯义,飞机飞行正常。身体在警告冯义,飞机在倒飞,处境很危险。一时间,冯义的大脑里好像在有两个人拔河,冯义成了不知所措的裁判,看着两个人扯着自己的神经。

李钟东从刚才的对话中知道冯义出现了“倒飞”错觉,连忙呼叫冯义:“相信仪表,相信仪表……”李钟东知道,在这数千米高空的云中,出现飞行错觉是非常危险的。他担心的是,如果冯义深深陷入矛盾之中,就会思维过程中断,不能正确驾驶飞机。他也知道,世界上因为这种错觉而机毁人亡的事故并不少见。

20世纪90年代初,美国空军某训练基地,3架战斗机正在进行空战战术训练。

当时晴空万里,飞行的气象条件很好。他们飞到1�7万英尺的高度时,其中一名飞行员做了一个大坡度转弯动作。

可是不知什么原因,飞机突然以每秒大约150度的速度开始滚转。飞行员立即向地面报告:“飞机自动滚转失去控制”,与此同时,飞机下降到1�5万英尺。

事件就发生在机场上空,因此地面能够观察到的是,当雷达通报飞机高度8000英尺时,飞机的滚转曾经瞬间出现过停止,说明飞行员至少成功地进行过一次挽救飞机的尝试。

可是很不幸,从飞机发生问题开始的40秒钟之后,飞行员没办法了,只好跳伞。更加不幸的是,跳伞时间已经晚了,飞行员没能活着回到地面。

事后,根据通话录音和有关飞行数据分析,事故原因是由于飞机的剧烈运动,飞行员发生了错觉,使他无法观看仪表,不能确定自然天地线,也因此不可能采取相应的有效措施,从而逃出困境。

冯义以往也发生过错觉。那是在一次盘旋中,他本来是在平飞,但总觉得飞机上仰了45度,应该压坡度。可是看看仪表,地平仪告诉他是在平飞,升降率指零,高度表也没变化。

那次整整持续了两分多钟,直到盘旋结束,将飞机改平后,错觉才自动消失。

冯义当然希望今天的错觉也能自动消失,可是,它已经持续了近10来分钟。

这时,冯义有些精神恍惚了,他操作着飞机“平飞”。飞机慢慢地歪过来,垂直尾翼指向了地面……

15秒后,飞机将空中停车!

千钧一发之际,冯义的理智终于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他用最大的力气把驾驶杆扳向正确方向。升降速度指针没有指零,而是像一个百米冲刺的运动员一样,在巨大的惯性力作用下,急速地越过了零的刻度。

他成功了。

这天落地后,冯义回到家里,什么也没说,直接把浑身湿透的衣裤让妻子扔进了洗衣机。然后,哼着东北小曲,坐进饭桌。在妻子有些纳闷的目光下,痛痛快快地灌下了两瓶冰镇啤酒。

妻子问他:“今天怎么了,衣服湿得这么厉害?”

冯义说:“今天拔河了。”

妻子以为部队真的搞了运动会,问:“谁赢了?”

冯义很得意:“我!”机智飞出雷暴云

冬季里的一个星期日,天津杨村机场,飞行表演大队在驻地机场正在进行复杂气象条件下的飞行训练。

7时25分,一颗绿色信号弹从塔台上射出,天空里里立刻多了一个绿色大蝌蚪,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灰色的云朵下画出亮晶晶的弧线。

看到信号弹滑落,张信民坐进机舱,打开对外通话器,说“洞三两请求滑出。”

“滑出。”耳机里传出指挥员的口令。

飞机发出兴奋的低鸣,随即开始滑动。飞机滑行到起飞线,在“T”字形前四五十米的地方停住,排好了队形。

今天将进行的是“双机穿云”课目训练,这对张信民来说并不陌生。他还记得第一次穿云时的情景。

飞机好像飞进了地狱,座舱外周围灰蒙蒙的。舱盖上,静电发出的绿色火花到处乱跳,像是墓地的鬼火;飞机像是被一支暴虐的手给抓住了,在颠簸的气流中剧烈起伏。

这情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从未见过。经过多次锤炼,他已经习惯了天空的喜怒无常,此刻他正等待重温那种绮丽的体验。

“起飞。”

听到塔台传来的指令,张信民记下时间,然后加大油门。当发动机的转速达到足够的力量后,他松开刹车,带着僚机,满怀信心地冲进了天空。

天空里云层很厚,在7000米高度上,张信民才出了云。这时,张信民发现,头顶上又出现了一层云。

这和天气预报有些出入。虽然略感意外,但张信民并不慌张。他回头看了一眼,两三公里外,僚机正紧紧地跟着。按照空情预案,他带领僚机在云层之间飞行,希望飞出云层后能进入晴空。

夹层中,气流平稳,这段航程飞得很轻松。

然而,天空瞬息万变。就在夹层消失时,飞机并没有飞进晴空,反而钻进了一团浓密的乌云。乌云里很暗,气流也极不稳定。飞机开始颠簸。

雷暴云!张信民突然明白了。他立即打开机外通话按钮,大声命令僚机:“回转180度!可能进了雷暴云!”同时,蹬舵往回避开。

但是,暴虐的天空已经抓住了飞机。飞机开始剧烈颠簸,云中上下翻腾的气流使飞机就像一片开水里的茶叶,一会儿被高高抛起,一下子又被狠狠扔下去。飞机抖动厉害,似乎随时就要散架。仪表板上,许多仪表的指针喝醉了酒一样一个劲地乱颤乱抖。

在上下来回的颤动中,张信民也被颠得头晕目眩,飞行头盔一次次撞上了舱盖。但他还保持着清醒。他知道,此时不能蹬舵,不能做转弯动作,也不能修正飞机在气流中被动的转弯状态,否则,只会使处境更加糟糕。多年的飞行经验告诉他,这时必须保持着冷静、镇定,想方设法让飞机尽量保持水平状态,等待运气和机会。

突然,一道闪电在离机头很近的地方亮起,接着,惊雷像炮弹一样在附近炸响。幸运的是,飞机没有被雷击中。张信民连忙关闭无线电。这样的天气里,无线电只能引来麻烦。

虽然无线电不会再带来麻烦了,但也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现在,谁也帮不了他了。在暴雨、雷电和张信民之间,只剩下了一层铝皮。

黑漆漆的天幕里,雷电纷至沓来。每一次雷电,飞机都像要被撕裂一样,猛烈地震动、颤栗不止。

张信民此时却变得格外镇定。他紧紧搂住驾驶杆,尽量保持住飞机的平衡。当他发现飞机外部开始积冰后,及时打开了除冰装置,冷静地瞅着云中密密麻麻的冰雹的袭击。

就在这时,张信民在黑暗的空间里看到一个粉红色的球体,亮亮的,篮球大小,从左前方飘忽着朝他飞来。

它很古怪,似乎完全不受气流运动的影响,就像一个没有质量、能够穿墙过屋的精灵。它在座舱前停了一下,像在探头打量,没进来,又顺着舱盖滑下去,在飞机右翼的翼尖上弹了一弹,突然无声地消失了。

那是球形闪电。球形闪电是带电气团,它不仅飘忽不定,速度很快,而且可以穿墙而过,能把它不喜欢遇到的一切瞬间炸得灰飞烟灭。世界航空史上有过记载:一个球状闪电曾闯进一架飞机的座舱,炸毁了里面的设备和仪表。

幸运再一次降临,张信民和死神擦肩而过!

“球状闪电”刚刚消失,张信民突然感到飞机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抓住,飞机失去平衡,像块铁陀一样歪着翅膀迅速往下跌落。

千钧一发之际,张信民把飞机改平,飞机斜斜地重新升了起来。

又一次闯过了险关,张信民轻轻地松了口气。他开始寻找云中的亮光,那是雷暴云的出口。只有找到它,才能脱离险境。

冰雹敲着机身,雷电不时在不远处炸响,飞机在狂风中艰难地前进。

一道亮光在闪电之后突然出现,远处的天空露出了一个小亮窗。

出口找到了!张信民立即驾驶飞机飞了过去。

前面越来越亮,气流也渐渐变得平稳。忽然之间,头顶上大放光明,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座舱。

张信民凭借过硬的飞行技术和良好的心理素质战胜了雷暴云,安全地返回了地面。闯过高空的湍流

秋日里湛蓝的天空像海水一样清澈。纯净的空气中,一架红白相间的飞机在轻盈地飞行。

表演队技术检查主任李鑫坐在机舱里,摆弄了一下罗盘,让飞机直指燕山南边的机场。

已经飞行了个把小时了,李鑫感到有些寂寞。这次转场任务没有安排什么课目,这样平静的飞行多少有些让他觉得不过瘾。

在表演队,所有的飞行员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都是不甘寂寞的人。一旦平静下来,每个人都会闲得膀子难受。李鑫也一样。在大队,飞行员难得有自己飞的时候,但现在,他可以不用按照飞行计划飞行。他决定“慰劳”自己一下。

李鑫加大油门,继续爬高,暗暗祈祷能遇到顺风,或者干脆闯进“高空急流”试上一把。

“高空急流”是隐藏在大气中的一种看不见的强风带,风速极快,最大的甚至能达到每秒一两百米,被飞行员们称为“飞行险滩”。

这是一个非常贴切的比喻。对于飞行,他的确像江河中的险滩,掌握不好容易翻船;但是,如果利用得好,则可以让飞行员节省大量燃料和时间。

飞了一段时间,李鑫有些失望,他既没有遇到可以“搭车”的“高空急流”,也没有遇到其他麻烦。只有平和的大气懒洋洋地托举着飞机往前飞。

李鑫有点扫兴地低下头,扫了一眼仪表板,上面一切正常。他无奈地抬起头看看天空,希望能发现点新鲜的东西,但天空里也很平静。

就在李鑫百无聊赖时,飞机出现了一阵轻微的抖动。李鑫警觉起来。经验告诉他,真正的暴风雨在来临前,常常会出现这种不可思议的颤抖。

接着,李鑫发现机翼上出现一种间歇性的敲打,很轻,但很急促,就像是夜间的敲门声。很快,飞机开始剧烈颠簸,一个更加奇怪的现象接踵而至。

飞机似乎悬停在空中了!

虽然飞机还在以数百公里的速度往前飞,但是,下面的山峰却没有向后移动。看上去,那些尖锐的悬崖峭壁仿佛是在机翼下转圈。

李鑫明白了,自己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好,碰上了十分险恶的“湍流”。飞机被一团旋转的气团捉住了,正带着飞机画圈。

“湍流”是大气不规则的局部升降和涡旋运动所形成的气流。当空气掠过平原、高山、树林或地面建筑时,会受到大小不同的摩擦和阻碍,受阻的大气形成不同速度的气层。两个不同速度、高度的气层相遇后,在交接处就会出现“湍流。

李鑫正在通过的这片起伏不平的山区,正是“湍流”发生的最好的温床。

在世界航空史上,“湍流”曾使许多大型现代化飞机命陨长空。而此时李鑫驾驶的飞机不过是一架“轻量级”的歼教-5。所以,李鑫发现,仪表板上那些原本有规律地跳动的仪表,在飞机的剧烈颠簸中,全都像过电一样剧烈地摆动。他已经无法通过仪表来判断飞机的状态了。

这时,李鑫开始为自己的“慰劳”行为有些后悔。飞机在猛烈地抖动。在旋转的气团里,飞机就像狂风中一片叶子,被越吸越低。李鑫的视野里,地面上的山峰在左右摇晃,时而高耸入云,时而陡然下落。

在回忆这段经历时,李鑫翻出了一本飞行杂志,指着一个外国飞行员的回忆说:“我当时的情况和心情,就和这上面差不多。”

地平线?地平线已经没有了。100余条横列的山谷在眼前迅速摆动,乱成一片。

每次我似乎摸清了方向的时候,就又有一阵劲风袭来,吹得我团团转或不断翻滚。我和这个险恶的环境搏斗,弄得精疲力竭,好像在空中抢救一座积木搭成的大房子,虽然费尽心机,它还是不断塌落。

近旁一堵高墙猛然升起,像浪潮似地扑向头顶时,我根本不感到丝毫恐惧。我受到涡旋气流的推送,眼见尖锐的山脊向飞机撞来,我的心里还是很坦然的。

每次这样的险情都带给我一阵迷茫,在茫然的心田里,我有一种感觉,那似乎是一种敬畏之心,我敬畏尖锐的山脊和山峰,我敬畏头上的苍天,我敬畏闪过周围的那些横谷。

山后面的疾风一旦灌入了我沿着飞航的那些个横谷,他就马上以雷霆万钧之势对我迎面冲击……

虽然有些后悔,不过,李鑫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心里非常清楚,现在慌乱就等于自杀。

李鑫开始搏斗了。飞机的位置已经很低,四周都是凶狠的气流和坚硬的山峰。他迅速搜索熟悉的地标,在左前方,他看到了一个有两个圆顶的山峰,其中上面有个烽火台。他认出来了,那是位于燕山山脉和平原交界处的双尖山。

李鑫精神一振,从那里可以飞到平原,从而飞出“湍流”。但是,他首先要闯过山顶的气流,设法避开那里的一股巨大的向下的压力。

李鑫紧紧握住操作杆,又一次开始爬升。他试了许多次,但每次都没能逃掉气流那只像揉面团的大手;每次都是在要冲出去的时候,飞机就力气衰竭了,剧烈地颠簸着,被重新推了回来。

经过几番搏斗,飞机显得力不从心了。由于剧烈的颠簸,影响了油路通畅,发动机的吼声开始变得不稳定,断断续续地作响;飞机抖动中,机身也发出“嘎嘎”的响声,好像要被撕裂了。

李鑫已经与“湍流”艰苦搏斗了近30分钟。他精疲力竭,浑身被汗水浸湿。有好几次,他的屁股离开了飞行座椅,脑袋撞上了舱盖。虽然戴着飞行头盔,但他依然被撞得头晕目眩。

突然,气流似乎出现了某种停顿,这给了李鑫宝贵的一两秒钟时间。他立即抓住这个天赐的机会,驾驶飞机猛冲。

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平原就在眼前了。

就在李鑫庆幸逃生的时候,一股从山顶刮来的烈风猝然击中了飞机,飞机像一颗出膛的子弹,射向东面。

李鑫死死抓住操纵杆,稳住飞机,接着再次爬升。

飞机终于被控制住了。当他抬起头观察情况时,机头前方,美丽的华北平原张开了温暖的怀抱。他终于战胜了“湍流”。穿过时间的隧道

这天夜间,齐炳泉完成夜航课目后,将罗盘调到机场方向,驾驶飞机在天空里划出了一个半圆,开始返航。

这是一个晴朗的暗夜,看不到月光,气流也很平缓。头顶上,黑黝黝的天幕里,繁星在轻微地抖动,不停眨着神秘的眼睛。

机翼下面,是塞北大漠,那里一片漆黑,偶尔出现一星半点灯火。

夜色很美,课目也完成得很顺利,齐炳泉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淡淡的喜悦。但是,他没觉察到,正是这种愉快的情绪使他有了一点小小疏漏:忘了记下返航时间。

于是,一场大的危机便悄悄潜伏下来。

对于这种墨一样的夜空,齐炳泉一点也不着急,他早就不陌生了。飞机转弯后,他再次调整了罗盘,并按计划,操纵飞机将速度调整到每小时650公里,高度下降到了1000米,然后,不慌不忙地朝机场赶路。

机场离得不远,就在前面数十公里的地方,再过抽支烟的工夫,就该看到跑道两旁排列整齐像在夹道欢迎一样的灯光了。

危机是在不知不觉间出现的。

慢慢地,齐炳泉开始觉得有些奇怪:机场早应该到了,可是,这会儿前面依然是一片黑暗。机场好像糖块一样溶化在黑芝麻糊般的夜色中了!

齐炳泉不相信这是真的,开始寻找那盏闪烁的霓虹灯。

夜航时,在机场跑道延长线上数百米处,都会有一个十分醒目的红色霓虹灯。只要有飞机还在天上,这盏灯光就会闪烁不停,向夜空里的飞行员提醒机场的位置。

类似今天这种晴朗的夜晚,数十公里外就应该远远地瞧见。可是很怪,应该能够见到的霓虹灯,现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齐炳泉很快又发现了更怪的事情:前面没有任何其他亮光,甚至头上的星星也一下子全不见了。上下左右全都黑森森的,没有一点声响,也见不到一丝光亮。他感觉自己就像钻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或是飞进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陌生空间。

齐炳泉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也没想到这是错觉。有一瞬间,他甚至想,是不是进入了只有科幻电影上才有的时间隧道;因为事情太离奇,怎么会转眼之间,周围的东西就突然全不见了呢?

现在,齐炳泉的世界里所能看到的,除了他自己的身体之外,唯一实在的东西,就是包裹着他的座舱和面前被荧光灯照亮的仪表板。

“镇定,保持冷静!”齐炳泉暗暗告诫自己。他有些紧张了,但还没有惊慌失措。他首先检查了全罗盘,发现表上的指针正对着“0”,一动没动。他受到了一点鼓舞,这证明方向还没出错,机场仍在机头前方。仪表板上,“地平仪”也显示飞机还在平飞。

当目光和左前方的时钟相遇时,齐炳泉的头一下于变大了。他猛然发现了大问题:忘了记时间!

顿时,齐炳泉感到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呼地涌到了脑袋里。

飞行中,时间是以秒为单位来计算的,每段航程,每个地标点,都需要参照飞行时间的长短来观察和做出相应调整。因此,飞行员必须对时间做到心中有数。对于飞行员来说,丢了时间就等丢了位置。在浩瀚无边的夜空中,不知道自己在哪就意味着回不去了。

如果是在白天,齐炳泉还可以凭着对附近地标的熟悉,及时判断出自己的位置,找回机场;可今天是夜航,周围全是黑色的深渊,他等于成了一个瞎子

齐炳泉无可奈何,目光再次回到时钟上来。刹那间,他又看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

不知什么原因,时钟的秒针不再那么有规律地“咯咯”转动,而是走走停停。即便走,也走得极慢。时间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块橡皮泥,有谁把它无限拉长了,每一秒钟都很难走到头。

齐炳泉连忙查看其他仪表。仪表板上,所有的仪表都在正常走动,惟有时钟上的秒针在高速公路上被一只蜗牛牵引着爬行,很长时间里一动不动。

与此相反的是,尽管时速表仍指着360公里,但齐炳泉感觉到飞机正在加快速度,而且越来越快。他觉得,他正飞行在一个永远也钻不出去的黑洞,没有星光,没有云彩,也没有一点点人间的气息。

齐炳泉被种种虚幻和真实的现象包裹着,纠缠着,理不清思路,解不开谜底,恐惧一阵阵向他袭来。

齐炳泉发觉嘴里的牙齿在不由自主地敲打,他咬紧牙关,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不过,这时候他实在没有其他高招,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保持好飞机状态和飞行数据。同时,不管下面还有没有机场,他让罗盘死死对准表示机场方向的“0”位上,他强迫自己相信仪表,相信自己的恐惧只是一种临时性的正常心理反应。

在巨大的压力下,人们往往会产生幻觉。这幻觉往往和压力的来源有关。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有3个英国士兵逃出战俘营,一路向中立国瑞士狂奔。在逃亡过程中,他们总是感觉身后有个人在追踪,甚至看到那个人在身后不远处抽烟。可是在他们的双脚跨进瑞士边境的一刹那,那个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人就是3个人共同的幻觉。他们一直担心德国人追上来,所以不约而同地产生了被人追踪的幻觉。齐炳泉遇到的情况正是如此。他如此关注时间,以至于把5秒钟时间感觉得如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就像钻进了时空隧道一样。

“洞两三位置?”耳机里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齐炳泉听见了某个声音,就像在梦中,但是,的确像是有人在叫他。疑惑之间,呼叫声又再次响起:

“洞两三位置?”

齐炳泉听出来了,是队长的声音。队长今天在塔台当指挥,声音是从地面传来的。刹那间,巨大的喜悦就像海潮一样,涌满了他的整个身体。

这时,又发生了奇怪的事情:刚才周围还一片漆黑,随着这声呼叫,他觉得就像是断电的城市接通了电源,一瞬间,眼前突然灯火通明,地面上那盏一直找不到的霓虹灯就在机头前面闪烁。再远一点,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机场跑道那两排温暖的标志灯。

他终于钻出了“时间隧道”。

飞机落地了,齐炳泉坐在机舱里好半天没有动。战友们问他怎么了,他说:“我今天飞进了黑洞!”遭遇麻雀的袭击

又是一个飞行日。

陆兵坐进机舱,戴好氧气面罩,操纵飞机滑上跑道,对准了跑道中线。接着,他把飞机刹住,继续加大油门,让发动机的转速达到了每分钟9000转。这时,他再次检查了地平仪和无线电罗盘。

一切正常。“洞两三请求起飞!”陆兵呼叫塔台。

“同意起飞。”

陆兵记下时间,松开刹车,飞机开始滑行。紧接着,机身轻轻一跃,升空了。

今天陆兵的训练课目是“直线穿云”。飞机将沿着一条事先设计好的直线斜插进云里。出云后,在天空里绕一个数十公里的大圈,然后再对准跑道方向,往云里斜插进来,准备落地。

这会儿,陆兵最关心的是如何顺利通过眼前这几千米厚的云层。座舱外,云底凸凹不平,颜色灰暗,像毛坯房的屋顶。

在200米高度上,陆兵再次检查了有关仪表,开始加速,当速度增大到每小时650公里,陆兵把驾驶杆往怀里轻轻一带,让飞机抬起脑袋,然后以18度的仰角冲进了黑压压的云团里面。

云中,由于气流的不停运动,飞机像波浪中的小船,有些轻微的颠簸。座舱里暗了下来,飞机像突然从白天闯进了夜晚。接着,座舱里忽明忽暗,像是摇滚乐舞台上的灯光效果。厚薄不匀和不断运动的云层改变了阳光的亮度,陆兵的眼里充满了梦一样的光影。

云层很厚,似乎没完没了。

为了加快出云速度,高度表指到6000米的时候,陆兵打开了“加力”。就听见钢珠卡“咋喀”一响,随后“砰”的一声,飞机骄傲地抬高了脑袋,加快速度向上冲去。

速度还在加快,陆兵听到了气流高速冲击舷窗发出的“呼呼”声。与此同时,舱外也越来越亮。刹那间,座舱里大放光明,飞机以接近声音的速度飞出了云层。

就在陆兵准备驾驶飞机,重新往云里钻的时候,一副奇异瑰丽的景象出现在陆兵眼前。

向前望去,平阔的云顶一望无际,像是晴空下的雪原,又像是一张巨大的白色地毯。在这个雪白的云毯上,平平地铺展着一个很大的七彩圆环。飞机的身影,正好套在这个亮丽的七彩圆环中间。

飞机在动,圆环也像有灵性,跟着一起运动,总是把飞机温柔地圈在它彩色的怀抱里。

陆兵知道自己遇到了难得一见的“宝光”。这是一种非常动人的天象。有的飞行员称它是“圆形彩虹”,但这并不确切,它更像有人在四川峨眉山顶看到过的那种“峨眉宝光”。陆兵早就听老飞行员讲过,天上可以遇到这个东西,可他一直没这份运气。没想到今天遇到了。

陆兵高兴得“哇”地大叫了一声。接着他又沉默了,屏住气息,小心翼翼驾驶飞机,像是害怕发动机的声响把它惊吓跑似的。

一刹那,他立即清醒过来,记起了自己今天的责任:他需要马上下去。

陆兵温柔地朝“宝光”投去了最后一眼,在心里喊了声“拜拜”,便推下机头,朝云里钻去。

就在陆兵兴高采烈投进“宝光”的时候,云下的某处,一群黑色的鸟儿也正在悠然自得地向南飞行。而且,就在陆兵的航路上。

钻出了云底后,陆兵放下起落架和15度襟翼,在200米高度上以400公里的时速向前平飞。航线把握得十分准确,陆兵已经看到,跑道就在他的正前方,再过数秒钟,他就该到达下滑点,准备接地了。

就在这个时候,陆兵觉得眼前一暗,有个东西迎面飞扑过来。紧接着他听到“砰砰”两响,机身也轻轻一抖。

大约有三四只鸟撞到了飞机上,有两只鸟正好撞在前风挡玻璃上。虽然风挡玻璃没有撞破,但是巨大的冲击力使鸟的尸体变成了许多碎片,血液和内脏分散开来,粘糊在舱外的玻璃上。顿时,前风挡一片殷红,成了不透明的毛玻璃。

飞机就要落地了,飞行员却被遮住了视线!

世界航空史上,因为撞上飞鸟而机毁人亡的事故屡见不鲜。

1983年到1987年的5年间,美国陆、海、空军就因为鸟撞损失了9架飞机和6名飞行员。造成经济损失达3�18亿美元。

1987年9月27日,美国空军一架B-1B型战略轰炸机与一只白鹭相撞,结果坠毁,3名飞行员遇难。

陆兵看到过不少鸟撞飞机的资料,自己却是第一回碰上。他急忙呼叫塔台:“前边挡死了,我看不见了!”

“怎么回事?”地面指挥员问了一句。

“被鸟撞了。请求复飞。”

“复飞!”地面回答得很干脆。

陆兵抬起机头,加大油门,急忙重新飞了上去。在重新飞起后,陆兵开始冷静地分析当下的处境。

陆兵想,重新飞上一圈后,也许气流能把风挡玻璃上的东西吹走。于是,他驾驶飞机高速飞行。但是没用,气流吹走了那些碎肉和骨头,但吹不走凝结的血块。不仅如此,血块的分布面反倒更大了,原有的一些空隙也被堵住了。

很快,陆兵又进入了落地前的下滑位置。而此时油料不多了,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或者盲目强行落地,或者弃机跳伞。

地面上,救护车和消防车早就出动了,正呼啸着奔向着陆线。这是人们唯一可以做的。

塔台里,指挥员也束手无策。他不知道上面的具体情况,最多只能给对方一些例行公事似的提醒。

陆兵决定破釜沉舟了。因为他发现,随着大地的逼近,风挡玻璃的有些部位还能模糊地看到外面一些情况,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多少可以作些参考。

他觉得凭他的驾驶技术,他有一定的把握迫降。

他向地面提出了马上落地的请求,并要求借用地面指挥员的眼睛,向自己连续通报飞机状态。

飞机呼啸着开始着陆,最危险的时刻到来了。陆兵透过一片殷红,捕捉座舱外一切可以看到的能参考的东西。耳机里不时传来指挥员温暖的声音。

“你做的是好的……机头抬高点,好,速度再慢点……”

陆兵开始把飞机拉平,油门也收到了慢车位置,凭感觉,他知道飞机已进入离地一米时的平飘。

指挥员:“好的,好,好……可以着陆!”

机身轻轻一震,轮胎擦上了坚硬的跑道。飞机安全着陆了。果断处理罗盘失灵

1983年春末的一天,陈元吉坐进机舱,准备起飞。

起飞前,陈元吉在座舱里望了一眼天空,蓝蓝的天空明净高远,就像刚擦过的玻璃,只有南边天上孤零零地浮着几朵白云。

气象预报告诉他,今天风速不大,水平能见度也不错,能看出去七八公里。略微不尽如人意的是,地面能见度不太好,看地标有点儿困难。

不过陈元吉对这个到不太在意。飞这么多年了,还没遇到什么“特殊情况”,而且,飞机上又有各种各样的定向罗盘,他没有任何担心的理由。

陈元吉穿上降落伞,系紧伞扣时显得很平静,底气十足。轻松洒脱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到天上去训练,更像是星期天准备骑自行车到附近自由市场逛一圈似的。

10时20分,听到指挥员的命令后,陈元吉把飞机滑上跑道,飞进了洒满阳光的天空。

25分钟后,陈元吉在空域里顺利完成了预定课目,开始返航。飞行是很消耗体力的运动,他有点饿了,禁不住朝着肚子瞟了一眼,安慰肚子说:“别急,几分钟后就给你塞饼干。”

这时,陈元吉仔细检查了一下座舱里的情况:仪表板上,“全罗盘”指针很稳定,清楚地显示出机场就在航线右前方“10”度方位;油量也很充足。

耳机里传出地面指挥员的声音,告诉他,现在飞机距离机场还有110公里。

和平日一样,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陈元吉调整航向,对准机场方向,稍稍加大了油门,不慌不忙朝机场飞去。

陈元吉在令人惬意的阳光里已经飞了近两分钟,他按照时间推算了一下,觉得差不多应该看到机场了。

按照飞行预定方案,这时的航线应该和机场成直角。从空中看,机场那条灰白的细线也应该出现在航线前方。

陈元吉把目光投向舱外,寻找机场和其它地标。但是,舱外的情况让他皱眉头了。灰蒙蒙的地面上,不仅机场没有出现,甚至看不到一个熟悉的地标。

陈元吉吃了一惊:不可能!他又眯起眼睛仔细搜索,一遍又一遍,仍然找不到本来应该看到的地标。

他立即按下机外通话按钮,向塔台指挥员询问自己的位置。很奇怪,指挥员没有回答。耳机里一片静寂,他最渴望的声音杳无踪迹。

陈元吉稳定了一下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开始检查座舱设备。与此同时,他迅速回忆着前一段时间的飞行情况。回忆中,他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失误。于是,他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仪表板上。

根据综合情况判断,陈元吉有点怀疑是右边配电板上的“全罗盘”在捣乱。

在座舱的仪表板上,确定飞机空中方位的主要有“磁罗盘”、“陀螺磁罗盘”和“无线电全罗盘”三个仪表。前两个仪表作用基本相同,是利用磁条受地球磁场吸引,恒定地指在地磁南北的特性来测定飞机的航向。

“无线电全罗盘”的作用有些不同。在机场附近区域,为了给飞机进行引导,通常都设有一个不断发射电波的导航台,“全罗盘”的作用就是用来接收地面导航台的电波,由此指示出相对方位角。

这是一个圆形仪表,分成360度。如果指针指在“0”度,表示导航台正好在飞机的正前方;指“90”度表示导航台在飞机正右方;指“180”度,则导航台在飞机正后方。

总之,不管导航台在飞机的什么方位,指针总是指向导航台的。可以说,这个仪表是飞机在返场时最重要的依据。

现在,让陈元吉纳闷的是,“全罗盘”的工作又似乎很正常:控制箱的波段、形状位置都对;人工定向反应正确;指示器指针也稳定地指在“0”度。可是,就是听不到导航台信号,耳机里只有无线电“噼啪”作响的杂音。

陈元吉心里一沉,终于明白,自己碰到了以前从没遇到过的“特殊情况”:他迷航了!

这时,陈元吉已经肯定是“全罗盘”出了问题。因为按照“全罗盘”的工作范围,如果它正常工作的话,就能听到指挥员的声音。

陈元吉看了一眼油量表,换算了一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再不做出决定,飞机在10分钟后就会耗尽燃油。

陈元吉不停地呼叫着塔台,但塔台没有回答。让他失望的是,由于机载进口电台与定向台不匹配,因此无法利用定向台复航。

陈元吉不能盲目飞行,必须立即做出选择。可是,现在“全罗盘”出了问题,无法帮助他做出正确选择。

无可奈何下,陈元吉决心赌上一把。

联系到两分钟以前还可以与塔台沟通无线电联络的情况,陈元吉判断自己现在可能是背离机场飞行,正在离机场越来越远。于是,他毅然做出决定,在天空划出一个大弧线,掉转了机头!

这是一个让所有飞行员都很难做出的决定。正常情况下,对准机场飞行时,“全罗盘”应该指“0”,而这时飞机的仪表板,“全罗盘”的指针却对着180度,也就是说,正好是相反方向!

陈元吉硬着头皮,用这种似乎背道而驰的180度航向继续向前飞行。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忽然间,耳机中隐隐传来某种熟悉的声音。他听出来了,没错,是指挥员的声音。他立刻精神大振!又过了半分多钟,他终于和指挥员联络上了。

飞机离机场还有100多公里,指挥员要求陈元吉上升高度,原地盘旋。

陈元吉看了一眼油料表,上面显示,剩油只有700升了。他担心上升盘旋后,虽然可以让地面雷达给自己提供更准确的方位数据,但那样将消耗掉更多宝贵的油料,会来不及返回地面。于是他报告指挥员:要求直接飞向机场。指挥员同意了他的请求。

又过了一分多钟,红色警告灯亮起,显示飞机剩油已经不多了。离机场只剩下14公里了,陈元吉已经看到了发现那条细长的跑道。

陈元吉扫了一眼“全罗盘”,“全罗盘”的指针准确地对着机场方向,它突然又奇怪地恢复了正常。

陈元吉安全回到了地面。机务人员赶紧跑上飞机检查,终于找到了这次迷航的原因――“全罗盘”的导线质量出了问题。

在检查油箱时,机务人员倒抽了一口凉气:剩油只有300公升了。要是再晚几分钟,陈元吉也许就只能用降落伞回到地面了。解决飞机空中漏油

1991年6月6日,表演大队机场上空阳光灿烂,微风轻拂,空气如明净的玻璃窗一样透明。这是个非常不错的天气。

李秋登上飞机,准备进行“简单气象”课目的飞行训练。

10时37分,9架飞机以15秒的间隔陆续拔地而起,飞入湛蓝的天空。

顺利起飞后,李秋紧紧盯住长机,手脚娴熟准确地操纵着飞机,与战友们组成前后相距不到5米,上下相差不到5米的密集9机编队。

在这个密集编队里,李秋代号为843,飞的是6号机。6号机在右梯队的最外面,是9机编队中最难飞的位置之一,它和5号与9号机一样,都离长机最远。这里传递误差大,长机每做一个小的机动动作,他们则需要有大得多的动作量。

开始的10多分钟,他们飞得不错,顺利地完成了预定的前两套动作。可是,就在做第三套动作时,李秋的飞机出事了。

当时,机群排成菱形编队,在天空翻了一个斤斗,俯冲下来后,已经越过了400米的最低点。按照计划,接下来飞机应当向上拉起,做上升转弯动作。

李秋把飞机改平后,柔和地带回驾驶杆,将飞机慢慢拉起。这时,他突然感到飞机像被人砸了一锤,猛烈地抖动了一下;与此同时,他听到了“轰隆”一声巨响。接着,飞机便像得了怪病似的,很不正常地“嗡嗡”响个不停。

此刻,时钟指着10点50分。

“843发动机有故障!”843是李秋的空中代号。

李秋毫不犹豫,立即向地面塔台报告。

李秋没有看仪表,完全是凭感觉做出的判断。他没有时间看仪表。这是一个非常小的编队,飞机之间的距离只有仅仅5米。在这种密集队形中,飞行员的视线一旦离开前机,就有可能来不及调整编队的误差,从而造成整个机群的混乱,甚至灾难。

险情中,李秋首先想到的是战友的安全。飞行界有一句非常有名的话,“最有可能与你空中相撞的,就是在编队协同准备时坐在你身边的那个家伙。”李秋不想成为“那个家伙”,他必须想办法尽快脱离机群。

长期的飞行实践,李秋锤炼出了坚强的神经。虽然遇到了重大险情,但李秋头脑清醒,也很沉着,在向地面报告的同时,他下意识地做出了正确的动作反应:收小了油门。

飞机在机场上空飞行,可以凭借高度差利用惯性与机群脱离。而且,跑道离得近,只要争取到一定高度,即使发动机停车,失去了动力,李秋也有把握利用高度差带来的惯性作用使飞机迫降成功。在李秋报告空中发生问题后,地面塔台及时传来指令:“到三边去。到三转弯直接加人航线着陆。”

“843明白。”

按照各国通用的习惯,在起飞落地中,都把机场上空的天空看成是一个巨大的长方形,分别称之为一、二、三、四边,起飞后向左或向右的第一次90度转弯为一转弯。

李秋的眼前,是紧密排列的机群,机群正准备右转。如果是左转,李秋的情况也会好一些,因为他处在机群的最右后的位置,可以直接减速脱离。所以,虽然天空很大,但此时留给他的空间却很小。

李秋看准机会,调整杆位,减小了上升角度。

瞬息之间,战友的飞机从李秋的头顶飞过。天空暗了一下,变亮了;再暗了一下,又亮了,就像闪光灯。闪光之后,座舱里阳光灿烂,李秋发现自己在空中变得孤零零了。

李秋高兴起来,他知道,他已经顺利脱离了编队;机群安全了。他不失时机地将飞机拉到1500米的高度,这样,一旦发动机停车,他就能利用飞机的惯性滑翔,赢得更多的迫降机会。

看到6号机脱离了机群,地面指挥员稍稍松了口气,接着问李秋:“843什么故障?”

李秋:“发动机振动。”

“843高度?”

“现在高度1500米。”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指挥员又重复了前面的指示:“可以左转,到三转弯直接着陆。”

通话间,李秋发现了新的问题:鼻子里突然钻进来一股很浓的煤油味。猛然间,座舱的增压孔喷出了白色气体,辛辣的气味把他的眼睛刺激得又酸又痛。

这时油泵信号灯又亮了起来,提示李秋,油泵出于不正常的状态。李秋猜想到可能是飞机出现严重漏油,他立即向塔台报告了这一新的情况,。

实际上,李秋遇到的情况远比他想到的要危险。

刚才那“轰隆”一声响,是主油箱至发动机的煤油导管接头断裂的声音。接头断裂后,铝制导管的一部分飞进发动机,被发动机的叶片绞成了碎片。碎片在通过燃烧室的时候,又熔化成了无数颗铝滴,从飞机的尾喷口飞进天空。

更加危险的是,导管接头的破碎,使主油箱的航空煤油就像没有龙头的水管一样,开始大量漏油。这些燃油与飞机穿破空气时产生的高温相遇,就随时可能引发空中起火。

通常来说,飞机上都安装了防火设备,一旦起火,只要打开灭火开关,大火就能扑灭。可是,今天漏油的部位很特殊,正好处在防火设备够不着的地方。

李秋是在驾驶炸弹飞行!他必须抢在这个“不定时炸弹”爆炸前落地。

天空里,战友们都知道李秋遇到了“特殊情况”,在塔台指挥下,机群远远地离开了李秋,原地盘旋,给李秋腾出足够的空间位置。战友们一直保持无线电静默,以便于他和地面的通话。

此刻,战友们的心都崩得紧紧的。一方面,他们为朝夕相处的李秋担心,一方面,他们自己也面临着险情。

飞机起飞时没有带副油箱,所剩的油料已经不多了,没有足够的油量去其他机场落地。如果李秋迫降失败,跑道就会被堵上。如果那样,那么他们能否在油料耗光之前安全降落就成了未知数。

表演大队正面临空前的危机。

李秋开始下降高度。

现在,李秋已经飞到与跑道沿长线垂直的三转弯了,只要再转最后一次弯,他就应该对准机场跑道的沿长线,准备落地。

按照正常情况下的起落航线,这时李秋的高度应该在500米。为了争取机动时间,他把这个高度提高到了800米;出于同样的原因,他也推迟了放起落架的时间,准备进入四转弯时再放。

李秋驾驶飞机进入了四转弯,他放下了起落架和襟翼,准备落地了。

看到李秋的飞机拖着白雾降落,指挥塔台里的人们分外紧张。为了安全着陆,有时飞机要在空中盘旋,将油箱里的油消耗到安全线之后才能降落。人人都知道,一架漏油着陆的飞机是非常危险的。此时,一颗“不定时炸弹”正在飞向机场。

信号员架起望远镜,举起了信号枪。其他人都把脑袋扭向飞机将要出现的方向。这个四面都是玻璃墙壁的房子里非常安静,只有指挥员和天空的通话声。

与此同时,所有人视线之外的情况是,在李秋的飞机肚皮里,喷出的航空煤油越来越多,温度也在继续增高。每一瞬间,飞机都可能突然起火爆炸。

塔台与李秋之间的通话录音记录了这次极其惊险的降落过程:

李秋:放起落架啦。

塔台:稍晚一点放。转速多少?

李秋:现在6000。

塔台:843,速度?

李秋:现在速度380。

塔台:速度不要小!

李秋:现在高度1000,在放襟翼位置。

塔台:可以放起落架。

李秋:起落架、襟翼都放下了。高度800。

塔台:速度多少?

李秋:350。现在远距上空。

塔台:看到你了……高度好的。慢慢下降……下降不要快。现在转速多少?

李秋:现在6000。

塔台:可以……现在好的,挺好……现在好的……不要收油门!……好!收油门。好!挺好!

机场上,警笛在呼啸。着陆线上,消防车来了,救护车也赶来了。

天空中,6号机已经临近跑道。

李秋稳住驾驶杆,在离地一米处平飘了一段距离,然后在100多米处平稳接地……

点了几次刹车后,李秋稳稳地控制住飞机,脱离跑道,滑到着陆线,在机务人员的小旗前刹住了飞机。飞机刚停稳,他立即关闭发动机,断开了所有电源,随即跳出了机舱。

机务人员赶紧跑向飞机。机务大队林副大队长爬上座舱一看,脸全白了。

座舱里面,油漏得就像打开了自来水开关,从机身下发动机舱盖往出流。发动机舱盖一打开,航油就像喷泉一样向外喷。

林副大队长连忙关上防火开关,但航油还是喷个不停。

“马上把飞机推走!这里离加油线近,别起火爆炸了。”林副大队长立即命令。

李秋站在附近的草地上,静静地瞅着机务人员的动作,看到了飞机漏油的位置,不由长长吐了一口气:还好,飞机没有起火。

两天后,机务人员把发动机分解开,发现里面好大一截没有了。尤其危险的是,泻油位置是在发动机舱里,在防火开关前面,一旦起火,根本无法扑灭。处理发动机空中停车

1985年夏天,表演大队机场上空万里无云,阳光普照。空气像水晶一样透明。

8时45分,吴国辉按照飞行计划,驾驶120号飞机起飞了。

起飞过程中一切正常。座舱里,吴国辉满意地看着各种仪表在有规律地不停跳动,惬意地听发动机传来轻轻的轰响。他操纵飞机,轻快地飞到了1000多米的天空。

这时,在吴国辉的视野里,大地罩上了一层轻烟,渐渐远去。他加大油门,像海洋中一只自由自在的海豚,在透明大气的托举下继续向上爬升。

今天的课目是飞特技,在5000米的高度上,他按照飞行计划的安排,进入7号空域,开始俯冲。

就在这时,危险悄悄降临了。

吴国辉的身后,发动机的涡轮盘飞速地转动着,大声吼叫着给飞机提供着强大的动力。可是,它似乎有些累了,“喀“地一响,涡轮盘的根部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纹!在剧烈的震荡下,裂纹在伸展、扩大……

吴国辉并不知道险情就在背后不到一米的地方。他在天空翻着“斤斗”。当飞机快俯冲到大地边缘时,他柔和地轻轻带回驾驶杆,飞机很听话地慢慢抬起脑袋,吼叫着重新跃升,钻进了湛蓝的晴空。

9点3分,裂纹终于“咬住“了发动机!

发动机在高速旋转中,由于出现了裂纹,涡轮盘再也无法承受巨大的应力,它断裂了,被突然甩出飞机。

它就像一把旋转的切刀,在脱落的过程中,切断了冷气和液压供应导管,穿透了3号4号油箱,打裂了阻力伞的收放动作筒壳,还将右发动机切开了一个半米长、两三厘米宽的口子。随后,它击穿飞机蒙皮,飞进空中,消失了。

发动机发出“嗷’的一声爆音,飞机好像受到剧痛的打击,抖动了一下。

吴国辉心里一怔:出事了!

他没有慌乱,赶紧扫视面前的各种仪表。他发现,其他都好好的,唯有左侧发动机的转速表在急速下降,飞机的轰鸣声也在减弱。

与此同时,整个飞机也像得了“肌肉痉挛”症,颤抖个不停。很快,左发动机的转速表指针停在了“0”位。飞机开始向左倾斜,坠了下去。

这种飞机上一共只有两台发动机。现在,由于左边发动机停车,飞机的动力系统失去平衡,极难控制,而吴国辉又必须制止住飞机一个劲地向左旋转。因此,飞机抖动得越来越厉害。

吴国辉对自己的驾驶技术非常自信,加上他这时并不完全清楚自己的危险和严重程度,因此,面对危机,他仍然信心十足,没有慌乱。

“370左发停车!”吴国辉迅速做出判断,并立即向地面指挥员报告了这一紧急情况。

“370高度?”地面指挥员在焦急地询问。

“370”是吴国辉的代号。

吴国辉瞅了一眼高度表,向地面报告:“5000米。”

飞机还在急速下降……

吴国辉不断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他沉着地按照处置程序,关掉了左边发动机的电门,收回油门,改平了飞机的坡度。

终于在3800米高度上,吴国辉控制住了飞机的下降,他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慢慢向左转弯,调整航向,对准了导航台,以500多公里的时速向机场飞去。

突然间,两个红色警告灯亮了,这是液压和冷气全部漏光的警灯!

液压为0,就无法控制飞行;没有冷气,飞机在着陆时就不能刹车减速。吴国辉真正陷入了上天无路,落地无门的危险境地。

吴国辉感到今天大事不妙了。

地面塔台上,对讲机里响起了吴国辉从天空传来的报告。塔台顿时变得格外安静。指挥员脸色大变,从座椅上跳起来,伸长脖子,盯住了远处的天空。

视野里只有一片神秘的蔚蓝,看不到飞机的影子。指挥员完全能够想象吴国辉的危险状况,但现在,只能靠吴国辉自己了。

天空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吴国辉的处境已经愈发困难。

平时很听话的驾驶杆,现在却像一匹发了疯的烈马,一点也不听他吩咐;只剩下一个发动机在工作,动力失去平衡,飞机因此像个醉汉,上下起伏,左右摇摆,完全失去了控制。

吴国辉清楚地意识到,他现在只有两种选择:迫降,或者弃机跳伞。

想到这点,他不由得瞅了一眼面前的红色弹射手柄。这是用于跳伞的救生设备,只要打开保险,轻轻一拉,舱盖就会抛掉,屁股下面的弹射座椅就会在瞬间点火发射,把他弹出座舱,在降落伞的帮助下就会脱离危险的。

但是,如果自己弃机跳伞,飞机却会变成一颗从天而降的炸弹。如果运气好的话,“炸弹“可能会摔到没有人烟的野地,不会造成其他灾难;但也可能这颗“炸弹”会选中某个村庄或附近城市的居民区,后果将不堪设想……

和吴国辉一样,塔台上的指挥员也心急如焚,一面是朝夕相处的战友,一面是地面上的无辜生命,这些都要在他的舌尖上瞬间决定生死。

时间在一秒秒流逝,危险在一步步接近……

终于,指挥员下了决心:“370,实在不行……避开居民点,准备跳伞!”

指挥员完全清楚吴国辉面临的极大危险,但他又无法了解机上的全部情况。无可奈何之下,他把最后的选择权交给了吴国辉。

扬声器里响起吴国辉平静而坚决的声音:“370决心飞回机场!”

虽然身处险境,但吴国辉的头脑一直保持着高度清醒。他知道,飞机上还有一套应急的备份电操纵系统。刚才,他下意识地动了一下这套系统,发现它似乎还能工作;不由得大为振奋。高度表也显示,还有3500米的高度。他从中看到了某种希望,增强了信心。

塔台指挥员没有马上回话,他很明白,吴国辉的电操纵系统还能工作,这是个喜讯。但是,即使在其他设备完好的情况下,这套系统使用起来也很不方便。更何况,现在飞机的左发动机和许多设备都完全失效,靠它就更加没有把握了。

“370,注意安全!”指挥员舍此没有它法,同意了。

“370明白。”

吴国辉凭借着高超的驾驶技术,艰难地把飞机飞到了机场上空,又通过应急的办法,放下了起落架。这时,他就面临着着陆这一关了。

飞机速度很大,在正常情况下,机轮接地后,要靠刹车系统和投放阻力伞来克服强大的余速。

但是,现在刹车系统已经失灵,投放阻力伞的导管也被击穿,伞投放不出,就连放下襟翼增加空气阻力的办法也行不通。

由于是电操纵,飞机状态极不稳定。如果放下襟翼,飞机容易偏转,或者上下跳动,对于一架没有正常操纵系统的飞机来讲,这种办法无异于剜肉补疮,是条绝路,行不通。

这么一来,飞机不得不以平时降落时几倍的速度降落。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飞机冲出跑道,就会在柔软的草地上翻滚、起火、爆炸。

现在,飞机已经失去了足够高度,就是跳伞也来不及了。但这是吴国辉意料之中的情况,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只有硬着头皮,强行落地。

救火车、救护车呼叫着奔到了着陆线,焦急地等在那里。

飞机下来了……20米……10米……5米……1米……飞机触地了。

飞机冲进跑道,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以100多公里的时速怪叫着向前狂奔。除了机翼下三个机轮在磨擦地面,飞机没有其他阻拦,它怒吼着冲出跑道,闯进草地,撞上了外面的拦阻网。在巨大的冲击下,拦阻绳在一根根绷断。

飞机还在往前冲,前面是一条深沟,飞机就要冲进沟里了。

所有的目光都盯住这里,人们的心堵在了嗓子眼,神经都快绷断了。

突然,飞机似乎力气衰竭,停住了。

“关电门!离开飞机!快!”指挥员在大喊。

吴国辉跳出座舱,赶紧逃开。他找了个土坑,趴在里面。

1秒……10秒……1分钟……没有爆炸声。

飞机保住了。人们欢呼起来。

吴国辉站起身,静静地瞅着不远处的飞机。看着看着,他又笑了。虽然飞机发了脾气,但终究没有抛弃他。这有点像两口子吵架,吵完了还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虽然在生死关上走了一回,但吴国辉还是深爱着飞行,深爱着自己的飞机。

1985年年末的一天,中国八一飞行表演队的飞行员接到邀请,以客人身份,来到了坐落在北京朝阳区的美国大使馆。

在宴会上,一个美国飞行员小声问吴国辉:“你有几个情妇?”

听到这么个特殊的问题,吴国辉一愣,以为听错了。

看到吴国辉的表情,美国人又用不很熟练的中国话重复了一句:“吴,我问,你有几个情妇?”

吴国辉怎么也没料想到会碰到这样一个怪问题。他笑着摇了摇头。

美国飞行员说:“没有?”

吴国辉说:“没有。”

美国飞行员连连摇头;“NO,NO,全世界的飞行员都有情妇,你们中国飞行员难道没有?不可能!”

看到对方穷追不舍的劲头,吴国辉觉得好笑。他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便凑过去,悄悄向对方伸出一个手指头,小声说:“‘情妇’,有一个,但是纪律不允许……你要给我保密。”

美国飞行员这才满意地笑了。

吴国辉也笑了。他说到“情妇”时,想到的是那架编号为“120”的飞机。处置空速管结冰

20世纪80年代末秋季的一天,李钟东正驾驶一架刚刚完成大修的飞机从东北飞回部队。顺利飞行了近千公里后,他已经进入了本部队的空域。用不了几分钟,飞机就可以着陆了。

李钟东准确地穿过了机场上空的云层,见到了落地航线。在绕场一周后,来到了四转弯。机场上空有一层薄云,跑道看起来就像蒙上了薄纱。但李钟东没把它当回事。

作为一级飞行员,李钟东的飞行技术非常过硬。在这条跑道上,他已经起降了上千次了。而且地面雷达反馈的信息也告诉他,落地航线没有任何问题。这片薄云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钟东按照程序检查了一下仪表板,上面显示,高度350米,速度每小时400公里。一切正常,一两分钟后,他的飞行靴就可以踩到踏实的跑道上了。

但是,那层浮云并不是简单的云,里面藏着很多“过冷水滴”,这些“过冷水滴”很快就会在李钟东的飞机上结冰,从而给他带来巨大的麻烦。

地面上,水在低于0度的时候就会结冰;但在空中却不是。在没有受到扰动的情况下,大气中的水滴即使在低于0度到20度之间的空气中也不会结冰,而是以“过冷水滴”的形态悬浮在空气中,并形成不稳定的云和雾。

飞机穿云而过时,如果遇到这样的云和雾,就会打破“过冷水滴”的不稳定状态,“过冷水滴”就会立即贴在飞机上结冰。这不仅会增加飞机重力,造成飞机降低高度,而且冰晶还可能损坏重要仪器,从而使飞机坠毁。因为结冰而机毁人亡的例子,在世界航空史上并不少见。

李钟东在下降过程中,正好遇到了“过冷水滴”,这些小水滴迅速冻结,飞机的空速管被冻住了。但李钟东并不知道这一点。

飞机开始下滑。通过和导航台的联系,李钟东确信飞机正处在跑道中线的延长线上,不需要作修正。接着,他降低发动机的转速,并放下了减速板,开始减小飞机速度。

但是,预料之中的减速并“没有到来”。

李钟东感到有些奇怪。通常情况下,当发动机转速减小,尤其是放下减速板后,应该明显感觉到飞机的减速变化,但是,现在他的这种感觉似乎并不明显。他看了看速度表,速度表指向400公里。

虽然有点奇怪,但李钟东没有着急。他继续把速度减小到每小时370公里,并把减速板放到更大的角度。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速度表的指针依旧指在400公里。李钟东开始着急了,再次把发动机的转速调小。

空速管一旦被冻住,速度表就不能显示航速,指针将一直指向未冻结前的速度。虽然显示是400公里,但实际上飞机早就低于这个速度了。飞机已经开始抖动,说明它正处在要失速的临界点。

地面上的指挥员看出了问题,飞机正以不正常的速度下滑。他对着话筒紧急呼叫:“洞五三,现在你高于下滑航迹!”

李钟东大声对自己说:“别慌!别慌!”

千钧一发之际,李钟东冷静下来。他屏住呼吸,仔细扫视座舱设备,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开始怀疑速度表可能出现了问题。果然,他看到空速管的加温开关没打开。他终于明白了,是空速管被冻住了。

李钟东立即把发动机加大到最大转速,给飞机提供新的动力。同时,他扳下了空速管的加温开关。

飞机开始复飞,吼叫着慢慢抬起脑袋,低低地掠过跑道,重新飞入天空。

几秒钟后,李钟东发现,僵硬的速度表指针一下子就甩到了240公里。这才是它的真实速度!

李钟东安全着陆了。战胜脱离的错觉

“洞两三,准备滑出。”耳机里穿出塔台的命令。

“明白!”冯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如果不是带着手套,他浸湿汗水的手早已抓不住操纵杆了。

到飞行表演队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也飞了10多个架次,但是,那次检查带飞时的错觉始终像梦魇一样,每当冯军进入降落时的三转弯就会出现。

几天前,冯军和队长肖庆友乘一架教练机进行训练。当飞机改出三转弯时,冯军突然发现那个明显的地标,小树林后面两个闪闪发亮的鱼塘,忽然躲进黄色的尘雾里不见了。

紧接着,一个十分奇怪的感觉占领了冯军的每一个神经:自己正在飞行,可是又不像是在飞,自己已经离开了座舱,正瞅着自己在飞;他感觉自己仿佛在一瞬间灵魂出窍了。

刚开始时,冯军对这种感觉有点新鲜,但不久就觉得有些恐惧了。

他感到自己看不见机场,也看不到地面。脑子也发木,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了力气。

冯军只记得曾经有个鱼塘,也知道机场就在鱼塘附近,就懵懵懂懂地驾驶飞机向鱼塘飞去。

飞机偏离了航向,直接向地面扎了下来。

坐在后舱的肖庆友急忙利用后舱的操纵杆操纵飞机拉起改平。飞机与树枝擦肩而过,几乎能听见树枝刮铝皮时发出的吱吱声。

冯军进入了飞行错觉中的“脱离现象”,在瞬间失去了对飞机的定位能力。这种错觉就像汽车司机在开快车时,有一阵会突然不认识曾经非常熟悉的景色,并由此陷入迷茫。

这对飞行员来说本是正常,但对冯军来说却有些不一样。他是个新手,刚干飞行表演就遇到了这样的错觉,所以在心理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每当进入三转弯时,一种恐惧的感觉就会带着冯军进入错觉。

为了帮助冯军战胜错觉,肖庆友队长决定再带冯军飞一次。

冯军回答塔台后,瞟了一眼左边的天空。当他确认没有要着陆的飞机后,就把飞机滑到了起飞线跑道的正中央位置,然后捏紧了刹车,准备升空。

“洞两三,起飞!”

“洞两三明白!”

冯军浑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松开刹车,打开油门,加速……飞机轻轻一跃,起飞了。

飞机上升到600米后改平,顺畅平稳地向前飞。

舱外,高速气流“嘶嘶”地刮过铝皮。座舱后面,发动机“嗡嗡”地有节奏地轰鸣;仪表板上,一切都正常。

冯军的自信渐渐回到了身上。他挺直腰杆,斜瞟了一眼左边的地面。细长的跑道正挂在左翼的翼刀上。他知道,再过数十秒就该进入三转弯了。他拉下左上方的红色手柄,耳边传来“咣当”一声,紧接着,显示起落架放下后的绿灯亮了起来。

“进入三转弯。”坐在后驾驶座上肖庆友提醒冯军。上一次飞行时冯军的表现让肖庆友很伤心,他知道冯军是个有天赋的飞行员,遇到这样的情况纯属偶然。但是,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却有些不应该了。

肖庆友不想让一个优秀的飞行员就此消沉,所以自从坐进后舱开始,就一直在想办法帮助冯军走出困境。

这时,他提醒冯军,就是想让冯军做好心理准备。

冯军听了,心里一紧。“别紧张,放松一些。”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让方向舵和驾驶杆柔和一致地形成45度,然后向斜后方稍稍带杆,稳住坡度和高度。

飞机顺从地歪斜着身子开始左转。

冯军没有勇气把眼睛离开仪表板,虽然他知道此时目光应该投到风挡上,他害怕再次出现错觉。

“抬起头,注意天地线投影!”肖庆友的声音再次响起。冯军只好抬起头,看着倾斜在视野中的天地线。

错觉很快就出现了。

他看见了那两个鱼塘,开始时很平静,蓝蓝地反射着天光。这种景象没持续多久,冯军就又什么都不认识了。在他的脑海中,分明看到的是一两个黑洞洞的怪眼在狰狞地盯着自己……

飞机再一次向地面扎了下去。

肖庆友急忙抢过驾驶杆,把飞机拉了起来。

“我不行了……”冯军对后舱的肖庆友说。

“别婆婆妈妈的,接着干。”肖庆友说:“进入四转弯了,对准下滑点。方向。高度。”语气坚定。

想到身后有队长保驾,冯军一狠心,接过了驾驶杆。但他的错觉还是没有消失,地面上的跑道还是像在水里一样飘飘渺渺。

飞机歪歪斜斜地向跑道飞去。

“偏右,偏右!”后舱的声音在尖叫。

冯军听到了队长的喊声,知道应该蹬舵扭正偏转。他蹬了蹬舵,可脚没有力量,手也变得冰冷麻木。

飞机以极大的角度向地面俯冲。

“混蛋!拉起来,拉起来!”肖庆友愤怒地大喊。

冯军想去拉操纵杆,但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飞机还在俯冲,根本不是降落,倒像是要扫射。地面上的地勤兵看到飞机不正常,连忙四散奔逃。

肖庆友急忙抢过驾驶杆,把飞机拉了回来。

“呼”地一声,飞机几乎擦着地皮掠过跑道,又钻进天空。

冯军终于清醒过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机场,又看到了那两个小鱼塘。鱼塘又恢复了本来面貌,成了两个不起眼的小光点。

“队长,我……”

“还不错,我老婆寡妇没当成。”

“下次就难说了……如果还让我飞。”

后舱沉默了。

“你就这么熊包?”肖庆友有些失望了,他还没有绝望。他知道,所有优秀的飞行员都是有血性的,他要“激励”冯军。

“你知道吗,现在撒手,你就是个罪犯。”

冯军明白队长的意思。国家为了培养一个飞行员,要花费比飞行员身体还要重得多的金子。

“这我知道……队长,别逼我了。”自信还是没有回到冯军的身上。

“我不逼你,逼也没用。你要自己逼自己。”肖庆友语气缓和了一些,“你的聪明哪去了?真以为闯不过这一关?别犯傻!”

“队长,我真的不行了!”冯军想起了队长的妻儿,还有刚才地面上四散奔逃的地勤兵。

“不行也得干。”

“队长,你就别……”

“你――真让人把心伤透?”

冯军不说话了。他不想伤别人的心,他自己已经很伤心了。

“那好吧,都别干,让飞机自己飘……”

好一阵子,后舱一直没有声音。

冯军无意中碰了一下驾驶杆,发现上面没有后舱的握力。他连忙对着送话器呼叫,可是没有回答。冯军松开降落伞带,费力地转过身一看,顿时傻了眼。

队长紧闭双眼,口吐白沫,两只胳膊无力地下垂,晕倒在座椅上。

冯军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必须把飞机飞回去,不为自己也要为队长。

他立即坐回座椅,慢慢收小油门,驾驶飞机爬升。经验告诉他,在不能落地的情况下,首先要节省宝贵的燃油,同时还应该尽可能保持安全的高度。

飞机平飞后,冯军把情况告诉了塔台。塔台指挥员说:“保持镇定,把飞机飞回来。”

这对冯军没什么帮助,但此时也没有人能帮他,不可能有人来代替他驾驶飞机。

冯军看了一眼油量表,还可以飞20多分钟。他希望在这20多分钟耗光之前,队长能醒过来。

于是,地面上的人看到,飞机在天上一圈一圈地转。

时间过得很快,冯军已经在天上飞了3圈。仪表板上,油量警示灯亮了,告诉冯军,2、3、4号油箱已经见底,很快,剩油警告灯的红光就该闪动了。

队长还在昏迷,冯军依然孤独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红灯终于亮了起来。警告冯军,他还可以在机场上空的航线上飞一圈多一点。也就是说,他只有一次落地机会了。

“啊”冯军对自己咆哮起来。求生的欲望和绝望后的愤怒使他振奋起来。他做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动作。

冯军扳开右边一个电门,豪不犹豫地按下了左上方的红色按钮。“通通”两声,炮弹上膛了。

冯军打算对自己的错觉射击!

手中有了武器,心中有了底气。冯军驾驶飞机飞进了三转弯。

“出来,你出来呀!”冯军压下机头,兴奋地大喊。

错觉没有出现,灰白色的跑道出现在风挡前方。飞机平安地落地了。冯军终于战胜了“脱离现象”。

飞机一落地,冯军连忙打开后舱盖,想把队长送到医院。可是回身一看,队长好端端地坐在那里,脸上露出得意的喜悦,眨着眼睛说:“我说你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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