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嗯，不错。韩王有个女儿，名为红香。长相颇为出色，但就是······就是性子太过腻人。”
师兄闻言淡淡一笑，略有玩味道：“那她既然身为公主，又怎么会腻着你呢？”
我面色一窒，苦笑着将两手摊开：“这······这其实也怪我多事。有一日我贪玩去王宫闲逛，恰巧碰见她在花园里舞绫。我看她身姿卓越，有几分习武的好底子，于是鬼迷心窍般教了她几招剑法。然后她就一直纠缠我不放，非要认我作师傅。唉，不得已，我便想离开韩城，寻几日清净。正所谓天宏地阔尚且不怕，我最怕的是女人纠缠······师兄，我既与你说了这等糗事，你可万万不可笑我。”
说罢，我特别观察了一番他的表情，还好，依旧风平浪静。
只是短暂陷入了相对无言的状态。
师兄似乎在凝神思索。我有心打断，却无以为继。
“呼——”师兄轻舒一口气，双目恢复焦距，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小玄，我仔细想了一下，你方才说的这个理由，还······还真是有趣。既然如此，我们便走罢。”之后毫不迟疑地踏步便行。
我急忙跟上去，却有些不敢看师兄脸色。用余光侧瞥，却发现他的面颊微微向上提起。
“师兄！你分明就是在笑我！”
“没有没有，小玄，是你多想了。”
“没有？那你转过脸来给我瞧瞧！”
“额，不妥不妥，已经耽搁了这许多时辰，我们赶紧下山吧。”
“······”
抵达山脚。
“小玄，我突然想起一事。”师兄恍然大悟般冲我扼腕感叹，“我们方才途径孙前辈的居所，竟然忘记去拜访一番，实在是考虑不周。”
我漠然。
“小玄，你却也未提醒我一句。”
好家伙，矛头对准我了？
“切！”我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小玄，你这是什么意思？可不要忘了，孙前辈还曾为你劳心上山一次。”
“哦？也对，我倒是差点忘记此事。那你抽空好好替我谢谢那位孙老头······老前辈吧。”
“你······也好，待回程之时，我们再一同前去孙前辈家中答谢。”
我顿感无趣：“喂，师兄，我可否不去？”
“不能。这是礼数。”师兄态度坚决。
“诶，师兄，我好像看到人烟了。我们尽快赶路罢。”我甩下这句话，立马疾身趋跑而去。
“你呀······”后面远远传来师兄的无奈叹息。
奔至一小片农田旁边，我暂时失去了方向，毕竟对这里还是比较陌生。
茫然四顾，发现田边有个闲坐的庄稼老汉，我心头一喜，冲他高喊道：“喂，老头儿，你可知这里最近的集市在什么地方？”
“小玄，不得无礼。”
师兄已经追赶上来，低声斥我一句，转身对那个老头行了一礼，道：“顾老，我师弟年少气盛，并无冒犯您的意思，还请见谅。”伸手扯我衣袖，示意附和一声。我只是佯装不睬。
“顾老，我们便不劳烦您指路了，先在这儿给您拜个早年。”他不嫌繁缛，又对那老头掬一掬手，才起身出发，“师弟，跟着我走即可。”
那老头回头一笑：“客气了林小哥！”
“师兄，你可真是通情达理之人呐。”我跟在后边调侃道。
师兄语气平淡：“是你太倨傲了，小玄。”
······
房屋愈来愈稠密，人声愈来愈鼎沸，我们二人，渐渐深入到了极具新年味道的民俗民情之中。
灰壁青瓦顶，双行黄土道。道两边依次排布着大大小小的摊子，一眼望去绵延半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车如流水马若游龙。各路货品玲琅满目，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买主即便与商家争辩不休，两方脸上也是洋溢着一片红彤彤的喜气。节日的欢喜气息，铺天盖地挟裹无方，冲击影响着每一个身临其境之人。
素来冷静自制的师兄，在这种情景下也似乎变得澎湃起来，嘴角始终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眼睛里绽放出不同寻常的光亮：“小玄，我们开始吧。”
“秦大娘，来几斤干果。”
“这种糕点，张兄弟给我打包几个。”
“对了罗叔，还有这些，每样买一斤。”
“小洛啊，我给你留了几块顶好的猪肉！”“好嘞，谢谢高大婶了！”
“封老，不知这杆······”“唉唉，这可是老头子保命的烟枪，可不是摆来卖的啊。”“抱歉抱歉······”
“咦？那里好像也有不少东西，小玄我们快去。”
“可惜，居然卖光了。走，到别处看看。”
“哎，等一等孟婆婆，我买您几扎香······”
我跟在一旁目瞪口呆。
与平时判若两人的师兄，转瞬间盆满钵满的师兄。
莫不是灌了鸡血么······
拥挤的人流无法驱散掉进入疯魔状态的师兄的热情，再喧嚣的背景也只能充当他的陪衬。师兄站在集市的哪一边，哪一边就成为了交易的巅峰斗场。
我总算是见识到了师兄的另外一种形态。
“呃······师兄，你——你好像和这里的商贩很熟嘛······”趁师兄付账收货的当口，我讪讪道。
他展颜一笑：“以往均是我自己一人下山采办物品，一年之中，但凡重要节日都会前来，久而久之就和他们熟悉了。”
“是啊是啊！林大哥本事又大，做人还好，不小瞧俺们这些乡下人。甭说俺们这一片了，方圆十里八村的，又有哪个跟他不熟呢！”正帮忙整理货物的年轻摊主闻言情绪上涨，连声附和道。
师兄“咚”地敲了下这名摊主的后脑勺，笑骂道：“你个楞虎子，说这些做什么？赶紧帮我把这些东西捆好吧。”
师兄口中的“虎子”丝毫不以为忤，反倒嘿嘿直笑：“中中中！林大哥叫俺做啥俺就做啥！”说罢闷下头来，呼哧呼哧摆弄几波，就把东西收拾妥当：“给，林大哥你收好喽！”
“我们还要去哪儿？”我挂着大半身杂物，苦着脸问师兄。
师兄手抚下巴，略一沉吟道：“倒是还有不少地方······”
“什么？！”
他点头笑道：“不错，不如这样好了，我们先去染天坊裁几尺青布，给师傅做身新衣裳再谈吧。”
既然都已经涉及到师傅的体面穿着，我还能再说半句违逆之语么？
“······如此甚好，全凭师兄吩咐。”我暗自咬牙。
师兄很是阖意，满面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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